【濟州島的軍事基地與考古遺址】(二)
接續【濟州島的軍事基地與考古遺址】(一)之後。
「文化財廳在海軍面前,聲音小到不行,形同虛設」。
看起來韓國文化財廳對於海軍基地興建一事也不是什麼都沒做,但為什麼行事會被質疑呢?幾個因素:
一、 韓國文化財廳放行海軍建設工程施作,有重大的瑕疵且明顯違法。 二、 球員兼裁判,審議委員都是政府方的人。 三、 這點不太確定,但黃平雨所長曾在演講中批評文化財廳未履行過去地表調查的結果(應該是指調查後的處理建議),擅自讓基地工程動工。
阻止濟州島海軍基地建設的全國對策討論會議上,就指出海軍基地部分工程的核准與施工並無法源依據,文化財廳只憑地表調查,連發掘確認也沒有,就放行海軍基地的建設工程進行。會議主張應該要即刻停止基地的工程,文化財廳應該要針對地表調查時未發現遺跡的地區進行更嚴謹的調查,在這些區域周邊其實是有發現遺跡存留的,應更積極確認遺跡分佈的可能性。
依據報導所述,韓國的考古文化資產相關保護及調查辦法的第五條第二項,開發建設工程的行為者在發掘調查或通報文化資產保護的期間,在以上文化行為未完成前,不得施工,若擅自進行施工作業,得命令終止開發。與此,韓國文化廳就被批評,為何文化廳在調查還沒有完全結束的情況下,將部分調查完的區域放行給海軍施工,這根本逾越了法律的規範,而文化財廳長於法也無發掘許可以外的工程核可權。
此外,據黃平雨所長的說法,江汀村海軍基地的文化資產調查相關會議,主導的都是以公務人員為主,未有民間的委員參與其中。
為了消解部分輿論,濟州道行政自治委員會行使行政權,在該月底與文化資產相關人等進行調查,釐清在遺址上強行架起鐵網圍籬的過程是否違法。負責的發掘調查研究員的證詞也證實,海軍在架設圍籬工程前雖有與考古團隊電話聯繫諮詢,但工程進行當天無任何考古相關人員在現場陪行。
此外,濟州方面在考古調查負責研究人員的晉用也受到質疑,違反了所謂的相關利益者迴避原則。在這個爭議發生前幾個月,韓國才剛增設了一個新的規定:為了提高文化資產審議委員會的公正與透明,不合宜的文化資產修復者或是以考古發掘調查為事業目的法人的代表或職員,得解除委員職務。在海軍基地的發掘案中,其中兩位研究員是以文化財廳的委員身份,負責考古調查的計畫,因此被批評,資格外的研究員參與發掘調查本身就是個問題,並且主張調查區域範圍周邊所設置的違法鐵網,文化廳應該要要求撤除。
黃平雨所長曾依據文化資產保存法及濟州道文化資產保護條例向韓國文化財廳與濟州道提出將gureombi岩列為暫時指定文化財的文書申請。當時韓國的在野五黨主張gureombi岩應列為道指定文化資產,並發表了聲明書提出:根據濟州島文化資產保護條例,對於被認定俱有指定價值的文化資產,濟州道知事(市長)可將其列入暫時指定(進行保護),若無視要求而破壞了gureombi岩,那麼濟州知事便是與破壞濟州環境與文化的海軍,在歷史上並列為共犯留名。在野五黨也針對,海軍基地建設的正當性提出質疑,特別是選址過程使用了懷柔政策或收買等手段,在工程許可以及環評當中有許多不法、違法、便宜行事的行為。在2007年的調查就曾指出,當時調查範圍旁的gureombi岩區域,是當地民間信仰所在,在開發時應努力維持民俗傳統;但這項意見並未被實行,海軍基地開發負責人甚至也一度說出:
「gureombi沒有應該被保存的價值」
這件事從九月延燒到十月中,海軍基地並沒有理會抗議的聲音,甚至在遺址外的圍欄又再打樁補強結構,無視就在一旁的遺跡。
2011年十月底,韓國文化廳招開了遺址專家審議會議,多數意見是傾向保存海軍基地的遺址。在會議後,黃平雨也在江汀村召開記者會說明專家們的意見;在最後一次的專家會議前,將會進行民俗調查,並加入天然紀念物軟珊瑚的(生態影響)調查以及提出保育政策。黃平雨以傑利蠑螈(Gerrymander)形容海軍在考古調查的區域選擇,一般的調查中,若單一區塊有遺跡出土的話,所有的區域都應該要進行試掘,但是海軍方面卻只選擇對他們有利的地方做發掘,這在韓國考古學的調查經驗中是史無前例,根本只是為了基地建設工程在便宜行事。另外,發掘調查面積也不正確、調查的區域編號與發掘的工作天數變更等,也都沒有說明緣由。黃所長也在該次記者會中,近一步談到江汀村的出土遺物;在濟州島南部的和順、猊來地區未發現的耽羅國鐵器形成初期的遺跡,卻在江汀村發現,意味著江汀、和順、猊來這三處有可能是古代國家發展的關鍵連結所在。
最後可得的新聞是2012年的三月,黃所長在江汀村開記者會逐一反駁民俗文化調查的結果 。他曾致電給一位與此議題無利害關係的教授,對方表示,不能以gureombi是單一岩種來論定其無國家指定文化財價值。黃所長說(向民俗調查負責專家)問到是否有針對gureombi岩進行具體詳細的調查,被回答:是有做一些。記者會當天所公開的現地調查的意見書,是用步行三十分鐘所寫出的意見,只有六行,而且民俗文化指定的調查共有三個委員,三個人的意見一模一樣。
總而言之,在這場記者會的報導看起來,黃平雨所長是以非常嚴厲的字句在批判政府至今的行為以及相繼的文化調查成果,認為有許多近乎虛偽的言行。只是,當時就算再如何強調Gureombi岩在濟州島上的重要及獨特性,此時今日,已被水泥灌漿所覆蓋,被日復來往的韓國海軍踩在腳底下,不再是過去與江汀村共存共生的一景。
一點後話。
回頭重新看自己整理這個遺址與軍事基地發展的文章,算是當時在針對這個議題上找到一個自己能夠關注的切入點,不只是對自然環境或是文化遺產喪失的遺憾,對我而言回歸到一個單純的,人如何去處理跟土地之間的關係。在軍事基地的建設過程,連相對起來應與人類較為親近(?)的文化遺物都不被重視時,對海、對生物、對生態之間的連結與重視,我悲觀的不認為能夠產生更多的意識。
希望這個系列還能夠有後續,即使軍事基地蓋了,當地生活與生態改變了,遺址也被發掘了。無論是有人繼續寫下去也好,還是我再繼續追蹤下去也好。
黃平雨大概是我追蹤這個議題後,很想要關注的對象。我對於整個韓國的政治氛圍與行政體系的互動關係很陌生,最初在看一些報導時,覺得:這人怎麼可以跟國家政策對幹成這樣,沒問題嗎? 曾經有一度我在韓國文化遺產政策研究所的網頁看到,黃平雨離開所長一職,想說是不是因為這些抗爭參與而被拔掉,不過仍然在當時對於韓國是否要延續使用日本帝國時期地名的討論會議中,看見他的名字。究竟他一些看似抵觸政府施策對立面的言行,在韓國的的評價是如何又是否對他有所影響,或許得等我懂韓文才能進一步確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