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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 魂 城 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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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西安娜(用撲克牌算命):你有一個弟弟。

羅貝爾:那又怎樣?

莉西安娜:你從來沒有提過他。你們兩個很像,對不對?

羅貝爾:別人是這樣說沒錯,可是沒這回事!葛瑞爾是個水手。

莉西安娜:說不定別人說對了。

還有,你們兩個很愛對方,超過你們應該有的限度!

羅貝爾:胡說八道!我們是兄弟,再多也沒有了,就是這樣。...

你幹嘛搖頭?什麼意思?

莉西安娜:這我不清楚,可是你弟弟現在有危險了。

羅貝爾:有危險?有什麼樣的危險?

莉西安娜:他,他現在有危險了...這個危險是,他找到自我了。


Rainer Werner Fassbinder 法斯賓德電影“霧港水手〞中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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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阿雷西


凌晨一時,松能街上幾乎沒有行人,尤其在這樣寒冷的夜晚,唯有迪斯可〞靈魂城市〞的門口停滿了計程車,陸陸續續仍有衣著時髦的年輕男子排在入口處等著開門。外頭是初春夜半仍然刺骨的寒風,迪斯可裡面傳來熱氣以及自地下室衝上來的科技音樂,就算從門口看不見地下室迷宮般的甬道,卻可以明顯感受到裡面可以預計的擁擠。這裡是年輕男孩子深夜消磨時間的所在,幾乎清一色男孩子,偶有幾個濃妝艷抹,衣著特別引人注意的女孩子夾在年輕男孩子中間,顯得 特別地突兀。這些男孩子都穿著一式的緊身上衣,各個男模身材,雙腿包覆著緊身黑色Levis 501,藉以強調身體的線條,頭髮精短像是軍人,每個身上卻都散發出不同的香氣,從他們年輕臉龐來看,大約只有二十出頭吧。


自從我十八歲的時候公開了自己的性傾向以後,反而省掉了很多的麻煩。我的父母反正不住在這個城市,我們也保持了適當的距離,他們也不再過問我的私生活,也不在乎我和誰在一起,偶爾通電話或過年節時我去拜訪他們的時候,總是客客氣氣。對他們來說,我是個客人,我們互相忍耐對方,談話時也都挑最不痛不癢的話題來談。直到假期快結束的最後一天,等到分手的那一霎那挨過去之後,對雙方都是一大解脫,然後才有心力應付下一個長假。對於我,反而是好處多過壞處,忽然間多出了很多的自由。我的好友們不分男女,照常接受一個和他們不大相同的我,尤其是女友們,簡直成了我的軍師,她們也常來和我這喝咖啡,邊討論如何了解男人的心,互相交換如何征服陌生男子的心得。我住在一個不大不小的城市裡,德國南部的慕尼黑,號稱〞有心的大都會〞,卻被人暗地裡稱是一個〞大號的村莊〞,原因是外地人多,看不慣本地巴伐利亞人的保守。居住在這裡的好處是,這裡沒有大都市的喧囂或是醜陋的水泥森林,卻多的是接觸大自然的機會。這裡有的是北部沒有的高山,綿延的阿爾卑斯山,橫跨了德奧法瑞四國,造就了無數的美景。春夏秋季隨時你都可以到山中走走,冬令滑雪季更招來各地的觀光客前來,更何況此地有名的童話國王是一名隱藏的同志,他興築的城堡宮殿成為美國或亞洲觀光客必定造訪的地方。

我的情人是個來自香港的中國人,住在舊金山,他是我兩年前在那裡一家建築事務所見習的時候認識的。只要有空,我一定會去美國一趟看他,待個一個月左右,才意猶未盡地回歐洲。雖然我們不常見面,但我們以網路互通信息,有時候他會寄來拷貝的最新男男影片讓我嘗新,或是小卡片,有時甚至會不管時差在我這裡深夜的時候打電話來,故意沒好氣的問我,是不是一個人睡啊。這當然還是不夠稱是一個固定的情侶關係,越洋的戀情實在不容易維持。這我們都明白,我們要的只是今天,明天的將來如何發展,就全靠命運的安排了。在這裡,我也喜歡到高掛彩紅旗的咖啡店或酒吧走走,看看年輕漂亮的同類,有機會也和人抬抬槓,解解悶。在這裡,我所認識的亞洲男孩子就有好幾個,有的來自中國,台灣,越南,泰國,新加坡或是馬來西亞,他們笑我是 “rice queen〞,我也接受,我就是這樣,沒辦法。他們大多只是出來陪我吃吃飯或是一塊去跳舞,藉以排遣寂寥罷了,談不上是好朋友,床上的玩伴倒也未必。平常他們都忙著在餐館裡工作,真正是出賣勞力辛苦的工作,有好幾個都是申請政治庇護,在這裡當難民的。他們多半喜歡年紀大些的成熟男子,因為這樣一方面可以解決他們經濟上的難題,不必再過當年在國內的苦日子,另一方面他們也多多少少有點戀父的傾向,老少配的組合屢見不鮮。我對他們來說太年輕,又沒什麼錢,可是我就是偏偏喜歡東方的男孩子,或許我前世曾是一隻北京狗或暹邏貓?天曉得!我的舊金山情人給我取了個中文名字,叫做 ”阿雷西〞,可惜我不會寫這麼困難的中國字,倒是有一個漂亮的印章。中國字,好奧妙的東西啊!我夢想著哪一天到中國去,看看紫禁城,萬里長城,西安秦始皇墓,或是敦煌莫高窟。一回在法德兩國合辦的Arte電視台上看到一個記錄片,是日本人拍的絲路之旅,真是一個古代的夢重現在眼前。尤其是敦煌的莫高窟,那裡藏有很多有關絲綢之路的寶藏。想想看,一千多年前,東西方文明曾經藉著這條絲路遇合了,有了它,阿拉伯人把中國的珍奇異寶運往西方,當然也學走了東方的科技,如造紙及製造陶瓷的技術等,現今很多歐洲人根本不知道的,因為中學的歷史課本沒有提到過。雖然在州立圖書館裡藏有好幾部有關的文獻,我還是希望能親自造訪絲路的舊址,以滿足我多年來的願望。從小到大,我就是對東方的事物感到十分的好奇,東方人的黑眼睛,異國的香料,茶葉,以及詩意的中國山水畫。中學時,我還在歷史課做了一篇有關中國鴉片戰爭的報告,把當年英國人把亞洲當作殖民地,傾銷鴉片煙的不名譽史實寫出來,老師還誇我資料整理的很好呢。雖然我嚮往美洲新大陸的一切,在那裡覺得自由自在,但那裡其實最吸引我的,卻是中國城及各種不同的東方人。將來有一天,我一定會到亞洲去,看看我這些朋友出生長大的國度,也試著了解他們的文化和我們歐洲的有什麼不同,學學語言也行,就是不要老待在死氣沈沈的德國浪費青春啊。


(待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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