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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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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江小說《素食者》中的父權暴力、女性意識與女性變形

曰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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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通過《素食者》刻畫一個誓死不願加入人類群體的女性。」
韩江《素食者》
「我想通過《素食者》刻畫一個誓死不願加入人類群體的女性。」
                              ——韓江在布克國際文學頒獎典禮上的致辭


韓江的系列小說《素食者》由《素食者》《胎記》與《樹火》三章構成。

第一章《素食者》的視角為女主角英惠的丈夫,講述英惠在一場血腥的夢之後不願再吃肉從而變成極端素食者。第二章《胎記》的視角為英惠的姐夫,講述姐夫因為英惠的胎記產生創作慾望與性慾。第三章《樹火》的視角為英惠的姐姐,講述英惠被姐姐送進醫院後確診了精神分裂症並厭食、拒食想成為一棵樹。


「你現在不吃肉,全世界的人就會把你吃掉!」

《素食者》這一系列小說中父權暴力來源於父母親和丈夫兩個方面。

父親小時候總是對兩個女兒施暴,這是父權社會里強者對於弱者的暴力

父母親勸導英惠吃肉,英惠一再拒絕但父親使用暴力強迫她吃肉導致英惠自殘入院,入院後母親仍然逼迫英惠喝肉湯。在英惠去了精神病院後,父母親拋棄了英惠。這是社會里「正常人」對於背棄社會公共性、集體性的「異常者」的暴力。

英惠丈夫的冷漠與自私也在對英惠施暴,他挑中英惠與之結婚是因為英惠賢惠且平凡,他不為英惠吃素擔心而擔心英惠吃素帶來的問題是無法讓他吃到肉,他不理解英惠但他又滿足於英惠打理家務,就算英惠狀態可疑也不考慮帶她去醫院因為沒有耐心,在與英惠一起參加公司聚餐時注重集體性與合群從而覺得妻子羞恥。


父親有一次將咬傷英惠的狗拴著跑死,在狗跑動的過程中英惠與狗四目相對,因為「吃了狗肉傷才能好得更快」所以英惠吃下了狗肉湯飯。「至今我還記得那碗湯飯和那只邊跑邊口吐鮮血、白沫的狗,還有它望著我的眼睛。但我不在乎,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對於當時的英惠來說,她和父親都是狗跑死的加害人,但現在的英惠變成了這只狗,父母親、丈夫都暴力又冷漠地牽著繩子讓她跑得精疲力竭口吐白沫和鮮血。狗與人的命運在此刻是如此相似,所以英惠夢見自己吃鮮血淋灕的生肉,夢見自己殺戮他人,也夢見自己被殺害。她吃過的肉、曾經站在父權社會一邊所施加的暴力現在也因為她的「異常」與柔弱加到了她身上。



「我能相信的,只有我的胸部,我喜歡我的乳房,因為它沒有任何殺傷力。手、腳、牙齒和三寸之舌,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會成為殺戮或傷害人的兇器。但乳房不會,只要擁有圓挺的乳房我就心滿意足了。可是為什麼它變得越來越消瘦了呢?它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圓挺了。怎麼回事,為什麼我越來越瘦了?我變得如此鋒利,難道是為了刺穿什麼嗎?」

英惠痛苦是因為她的女性意識覺醒,因為她想要擺脫社會規訓與父權暴力。

從一開始英惠就是不喜歡穿胸罩的「異常者」。英惠覺得穿胸罩不舒服,丈夫質疑「為什麼別人可以忍受而你不行?」所以在丈夫看來穿胸罩的真正含義在於社會規訓而不在於胸罩有什麼作用、胸罩舒不舒適。英惠不喜歡穿胸罩展現了她反抗被包裹從而釋放的自由。

英惠選擇成為素食主義者是因為做夢。夢里英惠被殘忍殺害是因為她被丈夫、父母親和所有社會群體異樣的目光都在扼殺她。血腥的生食慾代表了她以前站在社會群體的一側欺凌「弱者」,殘暴的殺戮欲則象徵著她因為不被理解的孤獨和被壓迫的痛苦最終選擇了逃離與反抗。

英惠吃素之後體重急劇下降從而變得瘦削,胸也越來越消瘦。英惠從不喜歡穿胸罩過渡為喜歡赤裸上身,她變得更加自由,也用自己的鋒利和尖銳去刺穿父親的權威和丈夫的支配。


英惠去到醫院後確診了精神分裂症和厭食症,她拒絕進食因為她想成為一棵樹,她覺得自己是一棵樹。英惠選擇的「變形」是對這個世界徹底的反抗,她不想再做一個人,她想要徹底擺脫世俗的束縛。


以前童話中的「變形」多施加與男性身上,也多代表著「詛咒和懲罰」的含義,比如《美女與野獸》中的野獸本是王子,比如《青蛙王子》中的青蛙也是王子。

但現代作品中賦予女性的「變形」多是帶有自由的含義,她們變形不是因為被詛咒,而是她們的自我選擇。比如奧爾加·托卡爾丘克在《變形中心》里寫姐姐選擇變成一隻狼意味著回歸自然、享受生命的昇華,比如安吉拉·卡特在《老虎新娘》里寫美女選擇變成一隻老虎意味著美女獲得與權力者同等的地位、獲得定義自身價值屬性的權利

無論是變成動物還是植物,女性的變形意味著覺醒和逃離,象徵著對自由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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