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朋友
這是個讓人好笑的世界,所以若是有人說:我有一個朋友,大概人們心中總會暗自嘀咕一下。
我似乎成為羞于提起的代詞,于是一個虛構的朋友,便頻繁出沒于我們的交談之中。
當真正是一個朋友,且確實是這朋友的言行時,則與之前的每次「這個朋友」便開始混淆了。
「究竟是你,還是你的朋友?」
這已經成為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因為我們回答的時候,其暗藏的前提便是對方相信我們所說的話。但在「這個朋友」的指代詞中,我們已經在開口前就意識到了,對方可能不相信,于是我們的回答便不得不在一種彼此猜疑的可能下,發生、進行、回饋,然后成為一個彼此心中的不解之謎。很多人不喜歡小說的結尾戛然而止,總要讓小說家提供出一個確確實實,仿佛警察調查口供般的信息。主人公怎么樣了?主人公的太太又怎么樣了?他們是否有了子女,而這子女又將如何生活?
主角們問完了,還有配角,而最關鍵的是大魔頭有沒有什么下落,正義得到了申張?邪惡得到了懲罰?
讀者們最喜歡這種扎實感,而作者往往也最頭疼于這種喜歡。
回到開始的問題,這種事先懷有猜疑的對話,其最終結果令人苦惱,也正在于此。
我們不得不先做出一個假定,以便讓自己所有的好奇,有一個落錨的地方,即使仍會被風吹得東搖西蕩,也終究是一種心理上的安慰。
其實真正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問題的提出,并不在于它來自于誰?是自己,還是某位朋友,都是一樣的。我們談論的,往往不一定就能解決,而給出了解決方案的,又未必就一定能適應每個人。我們只是完成了知道和談論這一系列自己的任務,然后又從這對話里獲得一些安全感而已。
因此,朋友來了,該問的肯定不是為了什么而來,而是這一次相聚,該選什么樣的酒。
有的人對于聚散離別有自己的堅持,如果分別,他一定不送;而相聚的時候,即使天上下了刀子,他也要到車站去等候朋友的到來。
這種故事聽多了,也會讓人覺得無聊。
就好像無論多么真實的感情,戀人間把「我愛你,你愛我」說得太多,也會讓人覺得其真誠不斷損耗,最終便像是一只用久的鋁鍋,黑乎乎、黃焦焦,棄置在角落了。「沉默是今晚的康橋」,這也正是因為沉默的力量,都包容在無聲的空間中,于是那想象中的驚雷,便比一開始的聲響,更加讓人敬畏。
陳陳昇有首歌,是這樣寫的:
「亞瑟潘是我的朋友 他總在最難過的時候 才想到我
再不能忍受寂寞來拜訪我 午夜的電話那頭 輕輕地訴說亞瑟潘有四個朋友 他們是驕傲 滿足 疑惑 和寂寞
我怎能放棄驕傲的對他說 一樣的困擾包圍著我若即又若離地 只能假裝說其實我還很堅強
若即又若離地 真的我不清楚如何來承受
若即又若離地 只能這樣來對待我們的朋友
不要打開心房 寂寞會在趁人不備的時候 佔據夜晚」
一看上去,我們就不覺得這亞瑟潘是一個真人,有些說法是認為它來自于某部電影的導演。
可這到底是真是假,誰又能知道呢?
詞人寫了這樣的事,歌手邊唱了這樣的事,我們聽了這樣的事,又浮現出怎樣的事?
我想,好笑的就是,四個朋友明明只是一種情緒,我卻把它們都當作真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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