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隐入尘烟》,谈谈我村里那一粒尘烟
回国隔离期间看了这部电影,比预期的好很多。想起前阵子很多人拿他和二舅的视频做对比讨论,说导演刻板印象了中国农村妇女等等,这些我一点都不赞成。
首先《二舅》是在叙述苦难的同时舔主旋律p眼,想要歌颂一种伟大的精神,从而深华主题。而《隐入尘烟》却在讲两个普通人的普通故事,算不上爱情,他们只是想认真的生活下去,想修一栋自己的房子,每年定时春耕秋收,有口饭吃。等攒上钱了,就去市里美美地浪浪,去医院让医生看看一直缠着自己的病,买一件80块钱的大衣。
我想不管是北方还是南方,每个村里,都不乏有那么一两家这样的人。瘸子和傻子,笨子和哑巴,在那些身体正常的人看来,凑在一起非常合适。又或是一些非常贫穷的女人,她们只能被下嫁到一些有身体缺陷又同样贫穷的家里。这是很普遍的故事,它能与那些讲都市职场、青春偶像爱情故事、悬疑仇杀的大众电影一起,在荧幕上被正常的呈现出来,已属实不易,就别管票房排名了。
在这里我又避免不了谈一个我们村里的案例,一个舌头被狗咬了半截的傻子,其实他也不傻,只是说话不利朗。我已记不起他的名字,在这里就称呼他为严,她的妻子叫德芬,来自一个穷山沟,没有身体缺陷。他们有一个比我大些的儿子,叫小平。
严原来的家庭其实也不是很差的,有个当老师的大哥,几个哥哥都纷纷搬到村里其他地方修起了楼房,他一直还守着原来一家人的土房子住,老母亲一直操心着他,最终还是去世了。他家原来的土房子也推了,zf帮扶在原来地基上修了一个平房。
不同的是,家庭并不是他们的救赎。
严一直养了一两头牛,平时靠给村里其他家犁地挣点钱。媳妇也没有工作,但总是看不起严,天天说他窝囊废。儿子辍学后也没啥本事,到处打工也做不长久,攒下来一点工资还被骗走了。严在这十几年来,反反复复喝过几次农药,有真有假,他可能从来没有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有年冬天,他媳妇带着她大中午的来敲我家门,手里拎着两件衣裳,说是想洗下澡。他进去了,他媳妇坐在火炉旁边,尴尬又佯装熟络地跟我妈说他一个人来不好意思。
严的身体越来越差,常常需要去村诊所或者县医院。有时严重了需要住院吊水,又或者是动手术,但德芬和小平都呆在家里,从不去陪护或是看望。有次德芬跑到我家串门,问她严在哪儿,她说在医院,问她为啥不去看,她高傲地说,“我才不去呢。”
这一家三口,没有像裹在一起的三片烂叶子,反而四处纷飞。严最终成功演绎了狼来了的故事,喝了一碗百草枯,德芬甚至都没有叫救护车;德芬后面改嫁给一个勤快的上门女婿,大家都说这次她有福了,一起出去打工,结果那个男人却喝酒喝死了。后来她又嫁了一个人,搬到男方家去了,我在抖音看到她的婚礼,那个男人把她背在身上,德芬化了妆,挺好看的,但仍遮不住那一条条沟壑似的皱纹。现在只剩下儿子小平一个人,似乎也到了要结婚的年纪……
现在我的邻居家,很安静,不再像原来那样鸡飞狗跳了。
跟马有铁的悲剧不一样,我领居严的悲剧更不值一提,更像一粒尘烟。他的一生似乎完全不值得叙说,死后也没得到家人的一点点留念,更别说有人会因为他的死而想要自杀。而照现实来看,前者的悲剧是上帝制造的,后者的悲剧则是人制造的,后者更加普遍。而这样的故事可能永远也上不了荧幕,因为它没有令人感动的情节,没有值得歌颂的精神,只有无限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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