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的所有不同，都是怪物！／《怪物》

到了《嬰兒轉運站》時，我就非常煩膩是枝裕和的電影節奏與太過相似從血緣與非血緣之間所產成情感之中的落差，即使作品再好或是多麼突顯他所專注的這些人性，在《嬰兒轉運站》的某些片段裡，都會讓我想著「除了這樣的類似，這世界沒有其他的故事可以創作了嗎？」以致於《怪物》的呼聲再高，不習慣看簡介、預告及評論的我，還是帶著戰戰兢兢的心情，走進了電影院！

能與其他編劇合作，是是枝裕和的導演作品中極難得的事，這次與坂元裕二合作《怪物》，在是枝裕和擅長的日常敘事，加進了坂元裕二這樣長期編寫電視劇的節奏，依然有著是枝裕和慣有「什麼都沒直說，但什麼都說了」的風格，還添增不同視角的變化，讓這個故事有著更多元的思考。

＊誰是怪物？

電影的主要角色都以不同的角度去突顯這個網路世代會被視為「怪異」的樣態。

讓我覺得最有趣的是在台灣會被稱為「恐龍」的母親（或家長）一角，這應該是編劇的一種玩笑，透過單親媽媽的焦慮（的確，單親的家長其實都很焦慮）來顯現對孩子的關注，以及盡力而為扮演那個「完整」的家長，卻經常性地成為學校或是孩子身上的重量，讓她變成一個學校中看來極麻煩的人物。

而那個總是不帶表情的校長與被迫承認犯錯的老師，也一樣帶著嘲諷這個網路世代所創造出來的詭異。究竟是那種不帶情緒遇到爭議時只會一直道歉的校長是正常的，還是那個明明沒有做錯事卻因為一則孩童的玩笑，開始舖天蓋地有了加油添醋形容，而導致後來不斷擴張的惡意，最後被迫認錯的老師是怪異的？從不同的視角供人去辨識「到底哪些是正常的？哪些又是異常的？」

最後才真的回到從兩個孩子身上延伸出來想說的、真正在心裡讓人感到「自己是怪物」的恐懼。

＊這世界所有的不同，都是怪物！

若從整個事件發生的起始點看，應該是湊與星川這兩個男孩之間的情誼發展開始。

被視為「怪物」一定是有一些跟「多數人」不同的特質，而且是較為弱小，無法出聲的人。特別是那個不被父親喜歡的星川，在學校飽受欺凌，讓多數的同學都不敢靠近他、幫助他，深怕自己成為他的同類，成為另一個被霸凌者。（若說霸凌者是怪物，在這裡也是說得通的。）

劇本即從湊這個角色帶出「怪物」這兩個字最深層的意義！

那是單親媽媽無人知曉的焦慮，是隱藏過失罪刑的校長無法有情緒表情的祕密，也是被迫認錯承認自己犯行成為怪物老師的啞口無言，更是湊掩飾自己不想與其他人一起欺負星川卻又不知所措的害怕，而讓那些無法說出口的事，成為謊言、造成誤解。

不論是想與星川友好（想跟被霸凌的人成為朋友）或是在心裡蔓延開來的情感，對湊這樣還沒有太強自我意識（自我認同）也還不到「會主張自我的年紀」的兒童，在心裡都產生了巨大的疑問而間接帶出了恐懼：我可以跟這個人做朋友嗎？我應該跟他友好嗎？我能主動幫助他嗎？我要讓別人知道我跟他是朋友嗎？我會不會跟他一樣被討厭、被欺負、被排擠？我是不是也會跟他一樣變成了怪物？

《怪物》雖沒有過往是枝裕和想說的那些人與人之間有或沒有血緣之親的親疏遠近的情感，但還是用著一貫不明說、不點破的方式，換上了坂元裕二的劇本，則有了不同的關注重點，依舊是很不平常的日常，也留有那些對這世界人與人之間不同形式的情感交流。

末了。那些曾經或一直感到「自己是怪物」的人，都有一些被撫慰、療癒之感。跟別人不一樣並不可怕，成為怪物也不可怕，可怕的通常是每一個人面對所有存在於這世界的不同，有著過於尖銳的反應而刺穿了他人、刺傷了自己！

P.S
看到田中裕子出場，差點大叫了出來：是阿信啊！！！！！！

《怪物》／2023
導演：是枝裕和
編劇：坂元裕二
主演：安藤櫻、永山瑛太、黑川想矢、柊木陽太
配樂：坂本龍一（坂本龍一的遺作）

圖片來源：《怪物》官方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