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黑一雄的「黑色幽默」愛情觀：《或晴或雨》Come Rain or Come Shine

0. 全文摘要：

   假如讀者沒時間看全文，那麼就只看這一摘要好了。以下是作者最後一段話：

「耳畔的Sarah Vaughan1954年版本<巴黎的四月>，小號是Clifford Brown。所以我知道這首曲子很長，至少有八分鐘。我暗自慶幸，因為我知道這首曲子結束後，我們就不會再跳舞了…愛蜜麗將重新審視我對她的日記幹的好事(下文D提及的！)這一次，她會認定那並不是輕微冒犯而已。誰知道？至少，還有幾分鐘，我們是安全，在綴著星光的夜裡繼續輕舞。」

為什麼，「我暗自慶幸」？為什麼，「還有幾分鐘，我們是安全」？

讀一讀吧！不要看下文了！雖然你看了會更清楚《或晴或雨》Come Rain or Come Shine是什麼一回事？！

A. 石黑一雄的《或晴或雨》中的時間觀念

石黑一雄短篇小說《夜曲》(Nocturnes：Five Stories of Music and Nightfall) 中的第二篇名叫<或晴或雨>。(表面是來自 Ray Charles同名歌曲，但「或晴或雨」---也可會像某些女人的心情一樣---變幻莫測！？)

全文約3-4萬字左右，但開首只用了1/8篇幅交代故事中的三個重要人物---愛蜜麗和我(敘事者---雷蒙)及查理是同一所英國南部大學的同窗，後來兩人一起結婚生活沒孩子，我卻在外流浪，眨眼間大家已到了近50歲(47歲)。

然後，小說餘下的7/8篇幅是在「一日之時間內」，非常詳盡地交代了：愛蜜麗和查理、我(敘事者---雷蒙) 之間的種種「恩怨」關係，以及當中的「變化」與「不變」。

筆者非常喜歡石黑一雄這一種匠心獨運的時間觀念來寫作---也是有其作用及原因的：

原來，查理、我(敘事者---雷蒙)忍耐了足足幾十年---由大學以來到當天的那刻！最可憐還是查理，因為他是愛蜜麗的丈夫？所以，今次我---雷蒙再次登門造訪(他們在倫敦有屋子，還長留一個客房給我---雷蒙。) ，查理要趕往德國開會，並留下我---雷蒙獨對愛蜜麗。查理是對我---雷蒙「大報復」？還是因為什麼？

1/8 Vs 7/8…30多年Vs「一日之內」：愛蜜麗和查理、我(敘事者---雷蒙)的「變化」與「不變」…

B. 筆者用石黑一雄的文字給讀者重塑及還原一個「真實的愛蜜麗」

1. 「愛蜜麗和我一樣，喜歡老派的美國百老匯歌曲。她偏好快節奏的曲目…我則偏好苦甜參半的民謠」(這就是我---雷蒙能跟愛蜜麗「做朋友」的最大原因，至於「做情人」就…)

2. 「我們喜歡比較同一首歌的各種版本…我只能緊咬嘴唇，以免(對愛蜜麗)洩露出我的不悅」(為什麼？我---雷蒙不是愛蜜麗「有共同嗜好的好朋友」嗎？為什麼不能說出口？)

3. 「那時的愛蜜麗，身材修長又美麗，大學時代要不是那麼快就和查理定下來，肯定會有一大票追求者排隊搶著追。但她從來不是喜歡打情罵俏的那種女生，所以一和查理在一起，其他人只有打退堂的份」(留心「身材修長又美麗」是重點，而「打情罵俏」四個字，有很多語境的、隱喻的！)緊接下句是…

4. 「『這就是我把查理留在身邊的唯一理由』有一次，她(愛蜜麗)板著臉這麼告訴我。看到我一臉震驚，才爆出一陣笑。『只是開玩笑啦。查理是我的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何謂愛？我為何「一臉震驚」？愛蜜麗的「厲害」豈止如此？太多想法及懸念吧？稍後你就知！)

5. 「轉眼間，你已47歲，昔日舊識早已被新世代取代，聊的是不同的八卦，嗑不一樣的藥，聽不一樣的音樂。」(原文真的用「你」，彷彿「你」也有份參與本文一樣，留心這幾句話---「你在變」！？)

C. 至於我---雷蒙造訪的那一天，留給讀者慢慢閱讀好了。但要留心以下幾個「你在變」：

1. (在倫敦，愛蜜麗長留給我---雷蒙的房子今次變了，空空如也！為什麼？)

2. (查理對著我---雷蒙「默默啜泣」) 「就當作是為我努力看看吧，雷。我覺得有用。你總能逗愛蜜麗開心。」(我---雷蒙似乎不知被查理騙，稍後你會知道的！)

3. 「我和查理回去，愛蜜麗也在。我得承認，她老了好多，我真的被嚇倒了。距離我上次來的時候，她不僅胖了很多，那張天生優雅的臉，浮現清晰的皺紋，一路不悅地連在嘴邊。」(各位這些才是重點！)

D. 愛蜜麗趕著回公司開會，有意無意留下自己的私人記事簿；我---雷蒙忍不住偷看，因為其中一頁咒罵我---雷蒙而忍不住弄皺及撕壞了…結果？世界末日來了！愛蜜麗非常重視個人私隱？還是她撒下的手段而要準備大罵我---雷蒙一頓，為的是要令我知難而退以後不來煩她？(讀者們好好笑一笑吧，看看雷蒙如何向查理求救，而查理又如何非常搞笑地教雷蒙如何應對及解救。這過程是真的非常好笑的！)

E. 非常可疑的查理---查理大報復？

表面上，查理是找我---雷蒙來幫忙，為了讓愛蜜麗開心及逗她的高興(一對好朋友嘛！)，然後查理說希望自己能從德國回來後，可以再跟愛蜜麗重修舊好…但筆者卻非常懷疑！

「重點是，內心深處，她愛我。她還愛我。我看得出來，我看得出來」(這是查理說的，參考上B4)

可是稍後…(當時，查理在去德國途中，他和我---雷蒙不時以電話交通的)我終於知道查理的秘密了：

「她是個牙醫師。我一直去看診…總之找點藉口。但最後愛蜜麗還是猜到了。」

「查理，既然你沒有跟她出去、沒有跟她上床，那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問題於，我好想要有一個那樣的人，把我的另一個自我帶出來，那個困在裡面的我…」

好一個「困在裡面的我」，作為好朋友我---雷蒙；既然在大學時代早知道了愛蜜麗的「性格」(B2/B3/B4) ，為何不早早提醒查理？要叫他一早去送死呢？還是僅因為B3查理就忍？查理找我---雷蒙來倫敦，名義上說是幫忙挽救(婚姻)，實際上要我---雷蒙也親身嘗一嘗今天的愛蜜麗的「性格」的本色；尤其是愛蜜麗「性格」本色的「不變」，但身材及美麗卻早已大大走樣---改變了！

F. 為何不能對愛蜜麗打開音樂的話匣子呢？

  在小說中，查理一而再地千叮萬囑我---雷蒙，不能跟愛蜜麗打開音樂的話匣子；查理還說因為我---雷蒙的音樂能力比他好，但最終愛蜜麗還是打開了，而且還把藏於一隅的音響器材給打開---潘朵拉的盒子？

  愛蜜麗由聽現在的Sarah Vaughan - Lover Man一直到想起從前跟我---雷蒙爭論Billie Holiday - Lover Man (Oh Where Can You Be)哪一個版本最好？最後是Sarah Vaughan主唱April in Paris (Clifford Brown演奏)

作者在最後是這樣寫道：

「耳畔的Sarah Vaughan1954年版本<巴黎的四月>，小號是Clifford Brown。所以我知道這首曲子很長，至少有八分鐘。我暗自慶幸，因為我知道這首曲子結束後，我們就不會再跳舞了…愛蜜麗將重新審視我對她的日記幹的好事(上文D提及的！)這一次，她會認定那並不是輕微冒犯而已。誰知道？至少，還有幾分鐘，我們是安全，在綴著星光的夜裡繼續輕舞。」

筆者認為愛蜜麗能夠在這樣的美式百老匯音樂中，還能堅持至少八分鐘的「不變身」---之後，「河東獅」的症狀就會爆發，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但從前大學時代的愛蜜麗是既美麗又身材好(還可忍)，而現在呢？不敢想像吧！

G. 關於“Dark Humor” 「黑色幽默」

黑色幽默是產生於1960年代美國的一個現代主義文學流派，它由於人數眾多的作家和豐富多彩的小說作品，成為現代主義中非常有影響的一支流派。現時黑色幽默已不局限於文學，在藝術和電影等範疇，黑色幽默都成為了一種非常重要的流派。

早在1940年，一位法國超現實主義作家安德烈·布勒東曾編過一本名為《黑色幽默文集》的書，該書所收錄的黑色幽默作品幾乎都是當時超現實主義的作家寫的。1965年，美國作家布魯斯·傑伊·弗里德曼將1960年代以來的美國報刊上發表的具有黑色幽默風格的12名作家的作品編成一本小書出版，取名為《黑色幽默》。

同年，美國評論家尼克伯克（Conrad Knickerbocker）發表《致命一螫的幽默》（Humor With a Mortal Sting）一文，明確的將這類作家稱為「黑色幽默」派，於是認定以「黑色幽默」命名的現代主義文學流派就在美國誕生。

尼克伯克還曾舉了一個例子，通俗地解釋黑色幽默的定義和性質：某個被判絞刑的人，在臨上絞架前，指著絞刑架詢問劊子手：「你肯定這玩意兒結實嗎？」 因此黑色幽默又被稱為「絞刑架下的幽默」。

H. 石黑一雄給美國音樂文化開出的一個「黑色幽默」。

所以，筆者常常說石黑一雄有「美國情結」；以上的「絞刑架下的幽默」，在文本小說中或許可以稱之為「百老匯音樂下的愛蜜麗幽默」---在音樂未停之前，查理、雷蒙都是安全的；但之後呢？Who knows and who cares？

但石黑一雄同時在告訴你我---只要你我有47歲或以上的活得夠長，你我總會如查理、雷蒙一樣，無論已婚或未婚，總會在身邊碰上一個如「愛蜜麗」的，還可能曾接受過「愛蜜麗式的絞刑架下的幽默」？

當然就算有，你我也都不會說出來吧，一如我---雷蒙一樣，把好朋友查理推給愛蜜麗受罪去了，也不在事前提醒查理一句？好朋友？查理一定會這樣想，並藉我---雷蒙來造訪的機會，親嘗一下「百老匯音樂下的愛蜜麗幽默」吧！

最後提示：

請不用女性主義來評論石黑一雄此文，他說的是人性而不是批評女性；就像在<長日將盡>的Mr. Stevens一樣，「職忠盡守」得不近人情。作者要寫的是人性而不是男人該怎麼樣女人又該怎麼樣！如果，你真能閱讀石黑一雄<夜曲>，他的第三篇<莫爾文丘>正好就是說明男女之間這樣的特質！究竟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