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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靈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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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生活 ▇ 關於告別

林靈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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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奶奶,請妳容許我把這份告別,當成送妳回到爺爺身邊的起程吧。


▇ 思生活 ▇ 思考生命維持存與活之易與不易,因為相信有終點,所以樂觀。

36年前近夏的一個清晨,一通令人心碎的電話,我的爺爺早起在家裡的豬舍前跟鄰人聊天,不幸被想要移車,卻因轉彎不及的遠房親戚誤把剎車當油門踩,就這樣意外魂斷家門。

那時候我6歲,九月就要上小一了。

爺爺膝下兩男兩女,我父親是長男。爺爺慈祥風趣,很疼愛兒孫,大家庭的氣氛常是和樂融融的,這突然其來的意外重重打擊了林家,父親幾乎是立刻就載著全家大小南下,我的大姑姑小姑姑還有叔叔,也都全部攜家帶眷立刻返南。

才6歲的我,對死亡懞懂未知。身邊平常總是談笑著的大人,個個神情哀戚,尤其是當時尚未出嫁與我們同住的小姑姑,她的眼淚從未停過,然而我印象裡最深刻的一幕,是當時失去了伴侶的奶奶,我不知道是在哪一個時刻看到她的表情,是那樣的茫然無措,空洞失落,跟平常精明率直又強勢的奶奶判若兩人。

此後36年,沒有爺爺的奶奶,身影裡總是帶著孤獨。

父親至孝,十多年前就收掉台北的工廠搬移到台南陪伴奶奶,而4年前奶奶的九十大壽,家族團聚,第三代的我們開枝散葉,四代同堂近三十人,加上前來賀壽的親朋好友們,幫奶奶辦了體面熱鬧的誕宴,我賣弄了一首把奶奶名字和賀壽祝詞藏頭藏尾的詩,獻給奶奶當賀卡。

奶奶的名字很美,自帶華貴。她也是我認識唯一一個冠夫姓的女子

奶奶在陽光下笑得燦爛,然而身邊已有親密伴侶的我,卻更深刻的感受到在奶奶被親友包圍的熱絡中,那一股始終沒有消散的寂寥感,彷彿我已經看見,或者我早就不斷的看見,在每一次曲終人散之後,奶奶還是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面對空零零的房間,細數自己的歡喜或哀愁,縱有孝順的兒女在身邊,那些最想傾吐的話,恐怕還是無人可訴。

但是奶奶,今天之後,妳又能跟爺爺說體己話了。妳會開心一點了嗎?

漫長的36年裡,妳是不是累積了許許多多的心事要跟爺爺好好說說呢。今天在熟悉的,妳的小客廳裡,看著妳沉睡安詳的面容,我應該也要替妳開心的,但是對不起我還是哭了。我捨不得妳靜悄悄的躺在那裡,不再聽得見可愛曾孫們的歡歡鬧鬧,但我忍不住想,奶奶,妳等了36年了,好久好久,終於可以再跟爺爺相聚了,妳是不是,會比在人間拖著寂寞的病體開心呢?

今天,妳的兒孫們都來送別妳最後一程,人間的愛恨至此終了。

但親愛的奶奶,請妳容許我把這份告別,當成送妳回到爺爺身邊的起程吧。

我流的淚是心疼妳兀自堅強了太久。妳自5歲起入林家成為童養媳,與爺爺一起長大,成為伴侶,築巢成家,相知相伴50年,我從來不敢真的想像,妳失去了他的那種悲痛。我也無從想像妳的囈語或妳的周折或妳,常常坐在一張椅子上,看著藍天白雲屋瓦就是一整個下午的那種種無可言說。

今天,妳終於能夠去找他了。
我們只有祝福和想念,請不要牽掛。
一定要無罣無礙,快快樂樂的,好嗎。

終於。



因為本名很特別,所以不用再取一個特別的筆名來隱喻本名了,就這樣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闖盪囉。我是靈姝,喜歡閱讀世界,喜歡人,喜歡寫文案,喜歡文字能帶來的力量,更喜歡你喜歡我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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