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故事集》短編小說—兜風之行

寫在前面：

當初寫這篇的靈感，來自拉赫曼尼諾夫第二號鋼琴協奏曲(Rachmaninoff: Piano Concerto no.2 op.18)和一首西洋歌曲〈ALL BY MYSELF〉，第一次聽到拉赫這首，覺得旋律超級美(尤其是第二樂章真的是美到不行)，就算改編成西洋歌，仍不失美感，歌詞也很棒!當然，寫這篇當時的我的背景音樂就是放拉赫的第二號鋼琴協奏曲。

貼心小提醒：

大家可以直接從11:37秒的地方聽第二樂章，在看故事(笑)。

文章有點長，大家可以分段看完，不用急著一下子全部看完，眼睛會花掉(我自己看太久文章，不僅眼睛痠痛，腦袋還會昏沉XD)，或者找有空閒的時間再看，我知道大家有很多文章要看(笑)，要不然聽音樂也行。

小男孩坐在車後座望著爸爸開車的背影，透過後照鏡，看見鏡中那人物眉頭緊鎖，專注於眼前的事物；男孩視線往下滑，看著因緊握方向盤，而冒出青筋的那雙大手，一雙屬於成熟男人的手。

    但他不明白，昨晚他從房間裡偷看著爸媽在客廳爭吵，那雙大手緊緊握成拳頭形狀，然後又鬆開，接著那雙大手把桌上的東西全都揮灑在地。

    他瞥見媽媽流著淚，難過的跑了出去後，直到半夜才偷偷回家。在他和爸爸出門前，都沒聽過爸爸和媽媽講過一句話。

    他不明白，那雙曾經讓他覺得溫暖的大手，竟然也有像殺人犯一樣如此凶殘的手。小男孩茫然地望著掛在後照鏡上的護身符，護身符隨著行車節奏優雅地擺動。

    車子沿著一整排行道樹往南開去，廣播正專業地報導即時路況，男孩無趣地玩弄著熊玩偶，那是爸媽合買給他的生日禮物─是他八歲時的禮物。如今都已經快十二歲了，還抱著熊玩偶睡覺，讓他覺得很尷尬，於是把它放置於車子內。

    男孩摸了它的肚子，一個機械式的聲音從裡頭傳出「I LOVE YOU─」，沒想到過了幾年，它還會響，那一定是媽媽給它換上新電池了，媽媽平常沒事喜歡把家裡弄得漂漂亮亮、乾乾淨淨的。

    小男孩記得有一次放學回來，家裡充滿濃濃的花香味，全是餐桌上那美麗的香水百合散發出的香味，那一次好像是要慶祝爸爸升遷─那是個溫馨美好的夜晚。

    男孩又忍不住再次摸了熊的肚子，那聲音再度響起，男孩又再次重複動作，玩到第五次時，

   「不要再玩那個！」男人頭也不回地斥喝著。

男孩彆扭地撇下嘴唇，把頭望向車窗外，他發現外面正開始飄著濛濛的細雨，過不久下起連綿不絕的雨。

雨水不斷地拍打著車窗，啪搭啪搭地作響，廣播的音量被調高了，男孩又望向爸爸，還是一樣嚴肅地開著車。

他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氣氛，這時他想起媽媽曾經對他說過的話：「當遇到不開心的事時，試著聽聽寧靜的音樂，轉換心情。」

廣播裡，原本放著快節奏的歌曲，這時轉換成另一首優雅緩慢的旋律，男孩無意識地跟著哼唱起來。

稚嫩的嗓音隨著雨勢，漸漸變大，當這首歌曲播畢時，男孩不小心從後照鏡瞥見爸爸的眼裡似乎泛著光。

「爸爸，剛才那首英文歌，好好聽喔，叫什麼名字？」男孩望著朦朧的景色，在眼前刷刷地流過，刻意避開爸爸那雙泛著光的眼睛。

男人清了清喉攏，才緩慢地開口說：「這首是＜All By Myself＞，是爸爸年輕愛聽的歌。」

「All by Myself……是誰唱的？」男孩望著窗外灰慘慘的世界說。

「一位美國男歌手。」車子緩緩地停了下來。

小男孩抬頭望著雨中那閃著暖暖紅光的交通號誌，接著把視線停留在一對男女身上，他看著坐在機車後座的女子，穿著雨衣緊緊擁抱著前方的男子，而那男子頻頻回頭對著女子說說笑笑。

「爸爸，這首歌主要是講什麼？」

男人轉過身，看了男孩一眼，又轉回去認真開車，「等你夠成熟，就知道了。」

男孩望著爸爸那寬闊的背影，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那首歌的旋律，他又忍不住地哼唱起來，不知不覺，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小聲，進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男孩醒來了，他揉揉朦朧的雙眼，車子停在一棵大樹底下，但車廂內飄散一股濃郁的奶油香甜味。

「喔！醒來了啊，肚子會不會餓，這邊有車輪餅。」男人把一個熱騰騰的紙袋，遞給男孩。

    男孩興奮地擁上前，雙手接過時，一件厚外套從他身上滑落─那是爸爸平常出門穿的大衣。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男人臉色不慍不火地望著他說，並輕柔地撿起外套。

    車子繼續行駛，男孩一邊滿足地吃著，一邊看向車外的景色；他們已經來到了郊區，到處都是平坦的農田和散落的房舍。雖然不知自己現在在哪，但知道爸爸在他身邊，他什麼也不怕。

    車子駛進一座小村莊，到處都是檳榔田，像似綠色的小叢林包圍一戶又一戶的房舍。

    「爸爸，如果檳榔變成是個美麗又不傷害健康的植物，還會有人種嗎？」

男人笑了笑說：「如果它可以賺錢的話，當然會種，但這種類的植物不可以種在山上。」

男孩望著那漸小的雨勢飄落在綠色的細長葉面上，像似成群的小精靈在上面跳舞著，「任何東西應該要把它放置在正確的位置上，才會發光發熱。」，男孩不經又想起媽媽對他說的話。

    當車子駛出村外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午後的陽光正努力地從雲縫中綻放光芒，漸漸地那燦爛的耶穌光正大放異彩；成群的麻雀吱吱喳喳地從一個樹枝跳躍到另一個樹枝上。

    車子在河堤旁停了下來，

   「哇！爸爸快過來看，有彩虹耶！」男孩一蹦一跳地爬上河堤。

「小心點！」男人快步地追上男孩。

男人牽著男孩的手，抬頭望著天邊那一道美麗的虹橋，午後的柔光成了最絢爛的畫布，剛好幾隻白鷺鷥飛過點綴著。

「爸爸，我們班上女生說，看到彩虹會幸福喔！」

    男人望著男孩那雙流露出真摯光芒的眼睛，微微笑了笑，便把他抬起來扛在自己肩上說：

「看來，有人開始長大囉！」

    父子倆人沿著河堤上散步，一直到餘暉消失在天際，才打道回府。

    回到家時，男孩看著窗外流洩出屬於家中的光芒，還散發出令人溫暖的香氣，接著發現媽媽站在門口，男孩開心地衝向她。

    「跑到哪去了，害媽媽擔心死了！」女子蹲下來，溫柔地抱著男孩說。

正當男孩準備開口說話時，女子突然站了起來，望向正朝她走來的男人。

「你不是說，不要再回來了！竟然還帶著孩子，玩到那麼晚！」女子脹紅了臉，邊說邊哭。

「對不起，我沒有考慮到妳的感受，自私的說了那些話傷害妳。」男人一說完，快步地衝上前去擁抱著女子。

原本滿臉淚痕的女子，擦了擦眼淚說：「都過去了，回來就好，你們都餓了吧，我煮了一鍋鳳梨苦瓜雞，還有義大利麵，一起去吃吧！」

    男孩一聽開心地直喊萬歲，蹦蹦跳跳地衝進屋內；男人看著兒子的背影，便把頭轉過來，深情地注視著眼前的女子說：

    「妳是特別為我煮的吧！都是我愛吃的。」

「少臭美了，是為你兒子煮的，別忘了，他也很愛吃這些！」

    女子說完，開心地走進屋內，男人愣了一會兒，才跟上去，摟了女子的腰一起進屋。

    月亮緩緩地從地平線上慢慢升起，越升越高，綻放出柔和的銀光，溫柔地灑在這塊大地之母身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