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

她獨自坐在漆黑的客廳裡已經快兩個小時了。因為工作關係，一直就習慣六點起床，孩子們也是作息很固定，即便假日，還是九點上床，七點醒來。一個小時前，兩個孩子醒來，就在遊戲房玩，中間女兒過來說了：「我肚子好餓。」

隨口應聲：「我知道了。」她還是只能乾坐在客廳裡等候。

等候什麼？等公婆買早餐回來。公婆比她更早起，天未亮就去運動，運動完就會帶早餐回來。之前她曾經等不住，自己帶了兩個孩子去早餐店吃早餐，回來公婆臉色便不太好看。

老公也不太以為然，說媽媽都準備了，這樣東西不是浪費了嗎！

老公現在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她睡不著，坐在客廳裡一下翻翻廣告，一下滑滑手機，想看個電視，偏偏婆家有兩、三支電視遙控，她每支都按遍了，就是打不開電視機。

無奈的放回遙控器，這次換兒子來了：「我肚子快餓扁了，什麼時候可以吃早餐？」

「等爺爺回來的時候。」

「那爺爺什麼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道。」

婆家用餐時間很不固定，有時七點多就備好餐在桌上，有時就像今天這樣，都八點多了還不見人影。這時，外頭傳來開門聲。總算回來了！

「吃早餐了！」公公把兩、三袋早餐放桌上。「有包子、葱油餅，看要吃什麼自己拿。」

因為包子都是肉包，她拿起一塊油膩的葱油餅開始啃，兩個孩子也各自拿了包子、葱油餅吃。沒一會兒，婆婆端來幾杯溫的五穀漿，「這個很健康的，要喝喔！」知道她不喝，婆婆直接把杯子放兩個孩子面前。

吃完早餐，老公也起床了，坐在沙發上悶著頭玩手機，桌前的包子、五穀漿已涼透，他才姍姍拿起來有一下沒一下的咬著。

她想起之前為了早餐兩人鬧翻的事 – —

那次婆婆拿了前一天沒吃完的蛋糕說：「早餐吃這個好嗎？」她當然沒好氣的回：「不用了，我們自己出去吃。」婆婆一副無奈，偷偷喃喃了句：「啊不然是要吃什麼！」繼而轉頭問兒子：「你要吃這個嗎？」老公也一副無奈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後來老公還是帶著一家四口出去吃早餐，只是氣氛很僵硬。

「有必要這樣嗎？我媽也是好意，東西不吃還不是浪費！」

「我也覺得你媽有必要這樣嗎，明明就沒準備吃的，我們自己出來吃不花她的錢，我也是好意。孩子才多大，一早就拿蛋糕當早餐會不會太誇張了！」

「反正怎麼做妳都有意見！」

「……」老公這句話堵得她不知怎麼回答，她只能食不知味的啃著三明治。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她只是想好好的吃一頓早餐，為什麼要被當成萬惡的罪人？

吃完早餐回到公婆家，氣氛還是持續的沈悶。老公連同公婆看她的眼神讓她心裡一股忿懣的情緒開始蔓延。她帶著年幼的兒子走出門口，丟下一句：「我們出去散步。」

才走出門口，她的眼淚也開始掉落。婆家這邊她人生地不熟，只能沿著她熟悉的路走，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帶著小孩直接搭車回家。

到處亂走了約兩個小時，老公才打來電話，按下接聽鍵時，她心裡還滿懷期待：「喂？」

「妳跑去哪？我爸說要載我們去玩。」

「我不去！」說完她便掛電話。公公真的很熱心，連他們蜜月旅行時，也眼巴巴的提議說要載他們去玩。那時老公還知道要拒絕，她想念那個懂得拒絕的老公……

吃完早餐，她繼續呆若木雞的坐在客廳。

婆婆一回到家，幾乎都窩在廚房裡忙。她也不知道婆婆在忙什麼，大概是洗菜、切菜、備料的事。她曾經進去廚房問要不要幫忙，婆婆說不用。她母親是舊時代典型被婆婆一路教訓過來的小媳婦，所以她一直以為自己結了婚總是要進廚房幫忙，沒想到完全不用做事。

在婆家，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坐在客廳等著公婆買早餐回來，然後公公會宣布今天要開車載他們去哪玩。

這樣不好嗎？老公曾面對她的情緒質問。

這樣不好嗎？這個家庭裡充滿了各種好意，這些好意就像空氣一樣，看似可有可無，但卻絕對無法抗拒。這樣不好嗎？她只能繼續呼吸著這份令她窒息的好意，一面倒數著回家的日子。

等到老公總算也吃完早餐，她看他只是換個姿勢、換拿本書又繼續看。公公開始收拾桌面用剩的早餐、垃圾，婆婆又進了廚房忙碌，她終於站了起來，走進孩子們玩樂的遊戲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