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凌者的自白(完結)- 不被接受的道歉

畢業前夕，班上分組拍畢業照。意外的，班上有幾個女生願意跟小真一組，於是畢業照很順利地拍完。我心裡有些感到驚訝，但是也有點替小真感到高興，覺得他好像也沒有過得那麼邊緣人，至少有人願意跟他一組拍畢業照。

上了國中後，小真轉去別的學區。國中開學後，我幾乎快忘記小真這個人，心力都放在國中課業跟人際關係，加上我也不是真的很關心她，或是認真把她當作朋友。

直到某一天，我搭公車要前往別的地方時，看到一個很熟悉的面孔：天啊，原來是小真。對於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儘管過了快三十年，始終歷歷在目。

我坐在公車的前面，小真坐在公車後排。我們確實有四目相視，儘管我沒有對她打招呼，但是從他看到我的表情來看，我想他應該是有認出我。當時搭的公車是在下車時投幣，所以不管你坐在那裡，下車都要走到前座投幣，然後從前門下車。

我一直記得那一刻，因為我決定就是要等到她下車，我再下車，遲到也沒有差。因為我決定在他下車的時候，跟他說聲對不起，然後祝福她一切順利。我不斷偷偷觀察他什麼時候要按車鈴下車。終於，她按了車鈴。我側向身體，準備等待他走到前面投幣。

沒想到，他突然從後門跑下車，頭也不回的一直跑掉。留下在車上很生氣喊叫的司機。

我當下很驚訝，最開始的感受是他為什麼要這樣跑掉，連錢都不投，不怕發生什麼事情嗎?接著過了幾分鐘後，我恍然大悟：小真是不想要看到我。甚至她可能有預感我要跟她說話，但是她不想要聽。

於是，我再也沒有機會誠心地跟她說一聲對不起。

我下車後，心理一直很難受。但是很難說得清楚我難受什麼，印象深刻的就是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辦法對她說。

多年後，我才開始理解當時的這些感受：原來我比想像中的還要糟糕。在小學時期，不吭一聲的背棄她，跟著同學欺負她，後來為了自己的形象，對他投以善意，但是也從沒有真誠地對待她，只是在沒事的時候跟她搭話。因此，她頭也不回，不想看到我也是當然。

我一直對於曾經的那個自己感到很不安，我常想我的本質裡也許就是缺乏同理心，自以為是。但是當我陷入原來自己是如此糟糕時，又陷入一種負面情緒無法自拔。始終讓自己徘徊在一個很想接受自己卻又接受不了的情形。

到現在，我始終記得小真跑下公車的那個背影。我想這一輩子我應該認不出她了。我由衷的希望她過得很好，不要否定自己，知道自己可以當個很棒的人。

我曾想過如果我能回到過去，我會有所不同嗎? 老實說，我覺得我依然不會跟小真當上很好的朋友，因為我知道我心裡不是很喜歡他。但是我想我會努力成為他在公車上看到我時，會願意聽我說幾句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