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好吃，春节愉快｜南京随笔

文/阮卒（写于2016）

 ​​​商店歇业、学校放假、医院陆续关闭门诊，建筑上纷纷贴出防火警示语，上亿人不分老幼地在神州大地上奔流，爆炸物带来的熊熊火光照亮回乡之路……不是玩笑，这一切都是真的——在公司的窗台上晒了小半年太阳（有的话）的我也离开了工作岗位。

因为春节（而不是金融危机）来了。

“春节是很不错的拖延。”不愿被我引用的朋友表示。但由于说得太有说服力，我无法自控地把这句话分享出来，并向大家说明：此时此刻，他正牵着自己母亲，根据地图的指示，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和父母没什么可聊——他反复向我投诉。不过，我认为他犯了一个错误，所以我委婉地指出：不管原因是什么，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彼此，以及和绝大多数人之间都没什么可聊的，其实。

可想而知，每次团圆，大家都意味深长地凝视彼此，面带尴尬而祥和的笑容，保持沉默。

——各位请看，这里，我无视现实情况胡说八道了，所以我决定纠正自己：事实上，正如感应冲水便池，当我们重聚，陷入延宕和空白的时候，自然会有什么出现，像水一样，填补我们下水道一样空虚的精神世界。举个例子，（我至今不知道到底叫什么的）那只千夫所指的猴子；再举个例子，仿佛上了春节晚会就真的会有人看一样的六小龄童——是不是这样？我们还是有共同语言的；是不是这样？西游记是我们的共同记忆。

不好意思，至少就童年记忆来说，我还有别的，挺多的。

然而，我又扯远了。好比暴徒们以民意自居、皇帝以天意自居、恐吓以正义和善意自居、中共以历史的车轮自居、政治背景薄弱的创业者以梦想家和努力而精明商人自居……这里，我们还是获得了所谓公共领域内能够得到所谓大众认可的共同经验，就算它确实是被杜撰出来的共同幻觉。

当然，这不是否定，我认为这种幻觉维护了国家的凝聚力和社会正常地（啊，不管了，就算是吧）运转。否则，我们将不得不面对，有群人说着我们听不懂的“黑话”也听不懂我们说话的情况。然后进一步要面对的，是这样一群一群的（反正不是）人还有很多，在我们想象不到的地方，奉行着我们无法理解的观念，过着我们从没在媒体上读到过的生活——但这不重要，他们看我们也是这样，这叫“多元化”或者“携手共建”。

翻译过来，就是，这不是一个国家，这里没有人，这里有的是一群国家。奉行以实用主义为核心，承接传统文化旗帜的，可以叫做“道德”的，但根据需要也可以叫别的什么的准则。比如：曾经的天意，现有的民意、正义感、善意、历史的车轮、梦、努力和精明。注意，上述词语不能换成“愚弄”“残害”“自我陶醉”“自私”“冷漠”“胁迫”“投机”和“自作聪明”，你换，你就……你就太过分了。

闭上嘴巴，放下心来。本国历史已经写到后天，所有的梦想都必须实现，继而，政府暴富，人民小康，自由万岁，民主滚蛋，饺子好吃，春节愉快，阖家欢乐，猴年大吉——这里没有疑问了，别去尝试，别去想象，别去创造多余的东西，好好过年，所有的愤怒、不甘、挣扎、苦痛、恐惧，不过是仪式前必要的歌舞，毕竟结果已经是好的了。

最后，我想引用博尔赫斯的话来作为不写下去的借口——

“因为我可能是错的。”

谁知道。祝好。（^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