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家族｜鬼子

前篇｜亞倫

華人地區稱呼外來政權侵略者為鬼子，在甲午戰爭後，日本鬼子亦被用在日本侵略者上。這個詞之後也成為部分華語人士對於日本人的蔑稱。

漢娜印象中，日本人是身為中國移民的祖父和有猶太血統的祖母都很不喜歡的民族，小時候祖父母那代的中國人稱呼日本人為「日本鬼子」，但她反而較少聽到自己的祖父母說過對日本人有特別意思的評價，可能在戰爭期間，他們還只是未成年，對於戰爭的恐懼也隨著年齡增長而逐漸消去。

曾祖父亞倫就是很贊同中國人使用的這個詞。

1918年失去俄國國籍的曾祖父亞倫顯然是憎恨蘇聯的，但1932年日本軍隊侵略中國時，對在上海的亞倫一家而言並不具有特別的意義——雖然在哈爾濱的白俄希望能透過日本推翻蘇聯政權，以恢復他們的宗教信仰——而身為猶太人的亞倫自然對此沒有特殊的期望。

這段歷史還有人記得嗎？那些從1917年「逃難」到哈爾濱的白俄是如何的背叛滿洲，甚至展開雙手，高喊萬歲的歡迎日本軍人，他們單純期望藉此在滿州成立白俄政府。然而不久，日本人搶奪了他們的財物，並且強暴了俄羅斯女子⋯⋯一場美夢消失的如此快速，幾星期後一批批的白俄難民再度逃離，還有成千的人入了牢獄。

慶幸的是亞倫一家並不屬於這派人，不然他不知如何與子孫說起自己的價值觀？畢竟當初身為難民的他們在哈爾濱受到了招待，安頓下來後才在新的國度展開生活，在起初對於日本人沒有特別的排斥，但無法理解在哈爾濱的白俄為何能對侵略滿洲的日本軍人做出如此違背常理的事。

他告訴自己的子女，日本人1931年佔領東北後，他內心從來沒有一刻是欣喜的，「是怎麼忘恩負義的人才可能感到開心？」也說自己是幸運的，還好當初沒有在哈爾濱定居而是選擇移居了上海。

在他眼中矮小瘦弱的日本人很像小丑，這些敘述已無從考證。那是漢娜聽說在1938年亞倫寫給大衛的倒數第二封信中提到，「日本人總是莫名其妙地吼叫，像一群野蠻人的傷害中國女性（他指的是南京大屠殺）」，亞倫很難想像如何養成的一種文明人無法理解的文化，輕蔑地說「他們像是拿了武器的猴子，失去了理智。」

他告訴大衛，雖然他們一家住在法租界區還算安全，但自己生了三個女兒（當時她們還是兒童），對於這種事情無法視而不見⋯⋯甚至說，當時租借區的各國人士都以為日本人會先向平時看不起他們的白種人發難，沒想到去傷害更為脆弱的中國人，這在文明人的世界是很難想像的，難怪中國人稱呼日本人為「日本鬼子」。

大衛當然無法理解「鬼子」一詞在於中國人眼中的輕蔑感，不過隔年德國人攻打法國，他也體會了那種瘟疫般的侵入。

註：在漢語語境中，「鬼子」一詞為非常用詞彙，表達極度「厭惡」與「輕蔑」之意，且「輕蔑」之意為甚。其涵義基本等同於英語中「bastards」和「bitches」混合之意，甚至必須結合「dirty」和「mean」作為定語理解。

昨天突然想到，我小時候經常夢見戴著俄羅斯帽的人在火車上追趕我，但那時我還沒有聽過這類的故事。

同步於 個人網站｜方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