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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影志】爱情这件小事

魚香

2019 年 9 月 20 日

读书 • 观影 • 记录

八月读过的书，观过的影，念过的诗。

书 ◆ 《我这样爱你》

「读影志 VOL.2」介绍过目客系列杂志，这次读完的是该系列第二册《我这样爱你》。杂志三章，首章聚焦爱情在当下的流变，次章的主题是情人，终章是「情书」。

开放关系，身体政治

开篇是两个行为艺术实验，在我看来共同主题更像是对“交流”的探索。

第一则被称为“疯女人计划”，一个英国姑娘想以第三者视角记录下“婚外情”的dating，为这些“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无法有姓名”的场景留下存在的证明影像。这些约会场景大多是吃饭、酒吧、咖啡、交谈，延伸出的话题包含信任、忠贞、婚姻关系、两性沟通。事实上，之后的章节中罗列了许多爱侣故事，这些话题看起来“亘古不变”，而人类从没有所谓的解法。此时我们或许会寻求科学依据，生理研究总是有趣，比如书中举出一例，后叶催产素可能奠定了爱慕、信任和对伴侣长期忠诚的物质基础。我们的态度，也许早就写在基因里。

其中一个直接的讨论是开放式关系，第二章的开篇便是作家妹尾河童和茂子的“契约婚姻”故事，Lens在不久前的推文《“我想和你一起单身” | 开放式关系》中也再次援引了这对伴侣的故事。

KY和VICE也早有文章对Open Relationship做概念界定与探讨，这个词汇的曝光率增加或许与当下对婚姻制度越来越深的不信任和性别比失衡加大有关，生活在互联网与水泥丛林中的人类去爱的方式变得不同。

然而，却有几条连着看令人直觉有些好笑的数据——单身率高，45%的人认为是因为社交圈太窄，而改变社交状况的积极性却很低，书中给出的结论是「单身者们在“独自等待”心上人主动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数据较旧，为13-14年）。似乎这样的趋势如今也没有什么改变，在界面文化引用的数据中看到了一样的结论。“社畜们”宁可吃下粉色的幻觉充满今日糖分，也不愿意面对真实亲密关系可能带来的双重暴击。

人们往往是矛盾的，一边说着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一边要你陪我看细水长流。一面失落，一面期许。

第二则实验是“I throw myself at men”，颇有身体接触对公私域的界限探索意味。女生询问是否可以将自己“扔向”随机的陌生男性，拍摄下他们“接住自己”的表情与肢体反应。相似的还有和陌生人拥抱、亲吻的实验。在米兔运动中，关于身体接触的界限是一大重要讨论，这样的实验或许更直观地表现了对人们交流的舒适度与可接纳度。

而后章中，有描写好莱坞爱情电影主题的变化，也有赫本、戴安娜、伍迪•艾伦、阿瑟•米勒等诸多人物复杂的爱情故事。人们对爱情的态度与权力政治状况、打破社会规训、性解放运动等有着联系。当然，也不乏LGBTQ的内容，Love is love，爱平等自由。

爱你就像爱生命

相较下，「情书」这章显得轻松可爱。

编辑将墓志铭与情书并列为人生最重要的两篇应用文，死亡与爱情也都是从没搞清楚过的东西。

文字拥有令人面红心跳的魔力，朱生豪、梁实秋这样的甜腻腻情话大师不必说，当然王小波的情书也还是一看就可爱得令人泛起微笑。

你好哇，李银河。一想起你，我这张丑脸就泛起微笑。

你好哇，李银河。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

众多爱侣的“教科书级情书展览”甜度爆棚，但诸如王尔德与波西、张爱玲和胡兰成、顾城及谢烨……感情驶向唏嘘的结局，再读也不免感慨曾有过的无比缱绻的时刻。

激情许是高光时刻，爱与存在又何解？

如果人类有尾巴的话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只要和你在一起，一定会止不住摇起来的。

——日本滋贺县一位51岁男子的“三行情书”

影 ◆ 《独自在夜晚的海边》

韩国电影《独自在夜晚的海边》同样探讨了这个议题，那些荧幕上与生活中的真真假假被导演洪尚（常）秀纳入画面。

蒋方舟在《圆桌派》提到这部电影，相较其描述的“他把他们之间的那种尴尬，那种绝望，甚至是很龌龊的欲望、不堪，全部给表达出来”，更像是一部对各类亲密关系冷眼嘲讽的孤独自白书。

孤独如若有形状，那是大海的浪潮，是黑暗影院灯亮瞬间躲闪的红色眼眶，是自主无神思念一个人时哼起的小调，是吃饭喝酒时看似在交流的人们实则自说自话。

几乎没有情节的电影——人物在吃饭，喝酒，散步，交谈——情绪却令人窒息。

他人同情她因被社会定义为不伦的恋情而萎靡不振，而她却同情这些看似拥有正常生存轨迹却不懂爱的可怜人。刺破那些是“为了需要”而在一起，那些为了活着而活着的谎言。

「因为不能真正去爱，所以苟且活着。无法去爱，是因为没有被爱的资格。我们却在这歌颂爱。」

而什么又是爱与被爱的资格？该怎么去定义爱与存在，失去了爱，究竟要如何与这世间茫茫的孤绝自处呢？

没有答案。

无论是尝试独处，弹琴，阅读，与人社交，说着“我没事”，她依旧无数次被遗留的意识劫持，爱情的阴影像海边那抹不会散去的乌云，倾盆雨下。

最后似是梦中的告解，他为她念了契诃夫《关于爱情》里的段落（此处截取后半部分，汝龙的译本）：

「我心里怀着燃烧般的痛苦明白过来：所有那些妨碍我们相爱的东西是多么不必要，多么渺小，多么虚妄啊。我这才明白过来：如果人在恋爱，那么他就应当根据一种比世俗意义上的幸福或不幸、罪过或美德更高、更重要的东西来考虑这种爱情，否则就干脆什么也不考虑。」

诗 ◆ 《On the Beach at Night Alone》

洪尚秀说片名灵感来自于Walt Whitman的《On the Beach at Night Alone》，这位美国自由诗之父在当时亦因个人性取向、作品对性的描写饱受争议。今年正是Walt Whitman诞辰200周年，来一起读这首诗吧。

On the beach at night alone,

As the old mother sways her to and fro singing her husky song,

As I watch the bright stars shining, I think a thought of the clef of the universes and of the future.

A vast similitude interlocks all,

All spheres, grown, ungrown, small, large, suns, moons, planets,

All distances of place however wide,

All distances of time, all inanimate forms,

All souls, all living bodies though they be ever so different, or in different worlds,

All gaseous, watery, vegetable, mineral processes, the fishes, the brutes,

All nations, colors, barbarisms, civilizations, languages,

All identities that have existed or may exist on this globe, or any globe,

All lives and deaths, all of the past, present, future,

This vast similitude spans them, and always has spann’d,

And shall forever span them and compactly hold and enclose them.

大海空茫茫，却能看见万物。星辰河谷，文明炊烟，死生轮回。

我想，文学艺术带来的力量是一样的，是人类的自适告解，是对无形规训的抗争表达。

生活这样苦，我们只想浸泡在虚幻的数码影像里吸食糖分，被制造出的爱情总是结局完美，哪怕是虐恋也一定是甜美收尾。但这种抛到现实举步维艰的理想化“偶像剧”，可能是对社会情感劳动的性别分工的不对等的另一种鼓励。而那些人性中的灰色，复杂的爱与纠葛，甚至是捉襟见肘的一地鸡毛，或许才是尝试理解真实的一些切口，是文艺作品更值得探索的边界。

最近读到一个工具规律：If all you have is a hammer, everything looks like a nail. 多元让世界更生动可爱。也在思索爱是什么？

看新闻时总想，若是对立的陌生人们都能换个角度，尝试理解、沟通、建设，而不是仇恨、封闭、撕裂，人性中最本能的那部分共情，或许就是爱。

Alain Badiou在《爱的多重奏》中有段动人的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