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在平庸的生活擁抱你

My Dearest W，

 今天是你的生日呢。我每年都會寫八個字送你，生日快樂之後再加應景的四字祝福。今年有點恍惚，接後面的四個字，我想了半天也摳不出什麼像樣的字眼來，當然了，在中文水準超高的你面前，我本也沒什麼底氣。最後我讓Wechat向你轉達「生日快樂，呼吸如常」, 你回我「多謝」加一串「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懂。

 過去的一年，你過得真的是很苦。你爸爸的大病和存在多年的情緒病夾雜一起，把你這個孝順的女兒折磨得不輕。因爲疫情，廣州的醫院只允許一人全程陪伴，中途不得離開，結果兩次大手術，都是你一人從入院到出院，寸步不離地照顧。你說，陪護的那些日子，你見識了夜晚每一個時刻的廣州；你爸爸隔離床的病人爆肛，病房長時間彌漫一陣屎味，你只能抹風油精到鼻子上；你得如照顧新生嬰兒般照顧你的爸爸；你每日還要忍受爸爸的一切惡劣語言攻擊。但這些，你從來不會主動向我傾訴，我問了，你才透過電話把一粒粒的字打給我看。你知道嗎，其實我每次都猶豫要不要問你近況，不是不關心你，而是我大概也猜得到你正在面對什麽，你如實告訴我了，我應該怎樣安慰你才算是安慰了你呢。唉，我們到這個年紀，上有老下有小，哪一方出點什麽事，奔波勞碌的都只有我們自己，還要顧著工作，顧著這些那些的人情世故。所以過去的這一年，我是如此不願意相信上帝的人，也希望上帝可以眷顧虔誠的你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幫你撐過去。

 最近，廣州的疫情又變得緊張起來。早前，你說只是中午去商場吃個午飯，忽然就圍封起來要强檢。你都以爲自己要在商場過夜了，結果做完核酸檢查，等了好幾個小時後就可以離開，算是幸運了。你告訴我，你還準備了換洗的衣服在公司，就怕封了大樓要在公司過夜。在台灣毫無疫情危機感的我，只能靠想象來感同身受，和你一起嬉笑怒駡。我不記得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發現用拼音打强檢和强奸都是qiang jian，可見......哈，我還是不要再說下去了。

我很想把我們過去相處的珍貴點滴寫到這封信裏，紀念你又一次和我同歲了。但我居然找不出一件標志性的事件來呈現我們的友誼，或許因爲我們已經深深地融入彼此的日常，所以也沒有辦法在生活的鷄毛蒜皮裏數出點什麽特別來。我們都是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人，習慣和別人保持距離，更不喜歡與朋友有親密的肢體接觸。2003年的冬天，我們各自面對壓力巨大的工作，苦不堪言。記得那一次我到廣州出差，累極的你仍堅持晚上送我到火車站。我們在購票大廳裏聊天。等到班次的最後召喚，我起身準備入閘時，穿著羊角扣厚大衣的你，笨拙地走到我面前，猶豫片刻，輕輕地抱住了我，我呆了一下，也抬起手回抱了你。我們是如此彆扭，即便一個擁抱中間也隔了一本牛津大字典的距離。之後，我們的每一次的告別都會擁抱一下，廣州的東站，深圳的羅湖火車站和香港的紅磡火車站都見證過我們那隔著距離的輕輕擁抱。

 最近，你說很喜歡《多想在平庸的生活擁抱你》這首歌，寫出了你内心最卑微的渴望。我立刻找來聼，反復聽了無數次，寫和唱這首歌的小孩暴擊我一萬點都不止。説起來，你還真的是我平庸生活裡唯一會擁抱的朋友。聽到歌手唱到「你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能帶走的只有自己和自己的脾氣」，想到我不是一個脾氣好的人，你這20年應該也忍得我很辛苦了吧？繼續忍下去啊，就讓「我們一起平平淡淡安安靜靜的老去」吧！

 再次祝你生日快樂，呼吸如常! 

 一直都把你放在心上的鹹魚上

 PS. I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