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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venblue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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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沉默的老住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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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錦長勢很好,外婆覺得它們會搶走蘭花的養分,隔段時間就薅掉它們(貌似也被當作治喉嚨痛的草藥),是個有點苦情又生命力過份旺盛的角色。

植物。

有一群沉默的老住戶,當房子裡的人漸漸離去,大概只留下我來回憶它們的故事了。

○ 蘭花小姐 ○

外公有一排蘭花盆栽。它們十分珍貴,既不會被擺在日曬雨淋的大庭院,還享有外公自行發酵的花肥澆灌的特殊待遇。連花盆也是最為精緻,燒製的陶瓷,浮雕的紋樣,上有一層厚厚的釉。

印象中它們是一群十分傲氣的家伙。常年都擺出幾簇長長的枝葉敷衍着,而且喜歡長出各種黑色斑點來嚇唬人,但有趣的是,它雖然不長新芽,但也絕不倒下,總是直直地杵在土裡,不咸不淡地隨風擺擺葉子。反倒是遍地錦,一種長得像是陸地上的小小浮萍,很快在花盆表層的土壤,鋪開一層綠油油的顏色,給蘭花花盆增添生氣。

遍地錦長勢很好,外婆覺得它們會搶走蘭花的養分,隔段時間就薅掉它們(貌似也被當作治喉嚨痛的草藥),是個有點苦情又生命力過份旺盛的角色。

蘭花小姐們在極其偶爾的狀態下會開花。氣味清香,剪下花枝曬乾,被當成清熱退火的良方,珍而重之地封存在玻璃罐中。印象裡只有一次從旁迸出一簇完整的新枝,隨即讓香港的舅舅帶走了。

○ 蟲蟲大戰VS榕樹小盆栽 ○

家裡有十幾盆被凹成不同姿態的榕樹盆栽,這也是外公的偏好。四季常綠,在童年的我看來,它們一直都一個樣,好像沒有長芽,也沒有掉過葉子,就算日頭炎熱,它們也從不會有烤焦的跡象,肥大的枝幹扭成各種曲線,老老實實地擠在花盆裡。

雨後,枝幹被雨水浸得濕潤,呈現厚重的褐色,纏繞的氣根,像水墨畫裡指向山林深處的小徑。

不過,我倒是和盆栽們有一個不太詩意的回憶。夏天,飛來的白色蝴蝶在庭院繞來繞去,過了一段時間,大大小小的榕樹盆栽上出現了好幾十條的長毛黑色毛毛蟲🐛 OMG!我不能容忍這種單方面的侵襲,某個夏日午後,我和另一個小朋友,一人手持一雙筷子,夾住一隻隻毛蟲,完成了超級噁心又有一點暢快的蟲蟲殲滅行動,也順手給自己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 兩棵大鐵樹 ○

搬出兩棵大鐵樹,結合上文,你大概也看得出來,能在我家庭院長久地活下去,只有這些硬漢般的植物品種了。我記得外公也有短暫引進茶花、菊花,但沒有一種撐過夏天,就十分干脆地撒手人寰。

幾乎沒有一種會開花植物有辦法在庭院裡生存下去。曾有一棵跟老房子屋齡一樣大的茉莉花,也在某個冬天過後,永久闔上了所有新芽🌱。

我和大鐵樹好像也沒有什麼故事,只有和朋友在庭院玩捉迷藏時,會和它的針葉接觸到,給它澆水時也看不出來需要多少水量,澆到滿出來就對啦。它們就靜靜地呆在後院,柱子的兩旁,有一種要呆到海枯石爛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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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外公過世後,外婆腿脚更加不便,外婆的姐妹時常來照顧她(我們稱呼”姨婆”),也帶來了更多柔和的植物,例如鮮黃、鮮紅的月季花、玫瑰花等,庭院的一角終於有了不一樣的顏色。

庭院換了主人,似乎也改變了這裡的氣候,這些嬌嫩的花朵扎根了下來,一季一季地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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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所有人都搬走了,我也忘了這些植物。

某一天,它們突然失去了所有聯繫,抹去了所有踪影。這些沉默又硬漢的老住戶,比我們任何人都留得久,見證了房子存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刻,然後就消失了。

直到我在7日書裡又再次回想起了它們。

謝謝你們,一直都在我童年的角落。

很抱歉,沒有好好地和你們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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