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卡繆《正義者》,萬物都是價值平衡
身為卡繆的書迷今早花了一小時讀完只有176頁的《正義者》——法文直譯本出於今年七月——恰好在我對卡梅答悟得寫的針對《異鄉人》對應的小說《異鄉人:翻案調查》還記憶猶新時順手寫下感想。
這是一篇主觀意識的心得,不是什麼專業書評,因為我一向不喜歡讀劇本,拖到現在才看這本書,平常我看書很慢,也故意慢慢看來理解其中的情節,而且即使是卡繆二十出頭寫的《第一人》我現在讀都還是得花些腦力來思考,但這本書或許是劇本,一下就看完。
和我之前寫的〈散文|寫給反抗者,那本書的作者〉的概念相同,我寫這篇文章時不加以註解,也不先查書本以外的資料,僅先以我的背景知識而有的主觀想法寫下隨筆。
大概在看第一幕的開頭就想到了大學時很流行(現在依然是暢銷書)《正義:一場思辯之旅》,當我們談論正義時說的就是價值的判斷。「多數人的利益和少數人利益的選擇」、「老人和年輕人遇難,是否應該救年輕人?」或者「好人和壞人,誰的價值比較高?」——這些問題也都是我去年看歐洲疫情爆發時每次看新聞後閃過的——但是,又是誰來決定誰是有價值的人?誰應該被犧牲。
《正義者》是卡繆蒐集世界各國革命故事而寫下的劇本,背景在1905年俄羅斯社會反動分子想利用暗殺謝爾日大公以推翻暴政。主角是執行者卡利亞耶夫,第一次的行動失敗了,他看到馬車上有大公的姪子姪女起了惻隱之心,無法執行行動。隨後,組織裡有人表示支持他的做法但也有一位剛逃獄的夥伴指責他懦弱,並認為他的任務就是殺死大公,不應為了任何原因而改變。
這裡,我們或許會想到,如果他因為有孩童而無法執行任務,那是否他內心也認同「以殺人得到革命的目的」是錯誤的?若不能殺無辜的孩子,說明思考到他們的純潔,難道大公就完全是個惡人嗎?
又或者只是大公所代表的階級。所以又有人會說,殺了貴族孩子能讓千千萬萬的貧民孩子免於飢餓而死,而且被炸彈炸死的死法要輕鬆許多。
但身為正義者,就能決定別人的死法?
不久,他們又策劃另一起行動,成功了。卡利亞耶夫進到監獄,但政府和他提出交換條件,要他悔改得到耶穌的救贖,若他願意在眾人面前悔改,他就免為一死,但他寧願接受絞刑。
我認為,故事的情節不是重點,真正有趣的是各角色間的對白。
主角卡利亞耶夫是一位理想主義的青年,他說自己熱愛生命因此願意以自己的生命交換人民的未來,他看到小孩時也有了溫情不願意讓其犧牲。而他的對立面是剛從監獄逃出的史代潘,他(號稱)自己會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並歧視卡利亞耶夫的浪漫,我認為執行任務的不是他,又如何能說這些大言不慚的話?他代表馬克思主義的強硬派。而且他一出場就整個憤世嫉俗,甚至在主角說自己願意在執行任務時以自殺的方式時說:「只有愛自己的人會選擇自殺,但革命者不應該愛自己。」
總而言之,這部劇本的台詞就是能讓讀者思考很多。以前讀法律的時候其實最多就是在討論一件事情的正義,他的價值判斷。那種無聊的女朋友問的千年考古題「你媽和我掉水中要救誰?」也就是一個判斷的問題。(但在法律上,勢必要動手救其中一位)
其中也有一些屬於革命者很荒謬的對白,不知道是卡繆有意為之或者只是我認為很愚蠢。
例如,主角喜歡讀詩,喜歡美的東西也想得到幸福,更希望組織裡的人都愛他,宣稱自己認為生命是美好的,因此討厭專制。因為愛人民才要發動革命,說服自己讓一人死是為了眾人的利益。我不明白這些革命者為何自大的認為自己代表全體?
而他的女朋友(也是在組織中製作炸彈的)說,革命者需要有信仰,又如何愛人同時殺人?
他回答,殺人是為了建立一個永遠不再殺人的世界。主角說服自己這是出於博大的愛,但他對人民的愛是對方並沒有允諾的,為什麼自顧自的給予?
後記:
不知道有沒有人記得卡繆在《第一人》中提到他小時候聽(好像9歲)戰爭的故事哭了?他當時所表現出的同理心讓老師注意到他,認為是一位可塑之才,並說服他外婆讓卡繆受教育。當我讀他在阿爾及利爾生活時寫的小說時已經驚訝於他對於歐洲生活的描述如此身歷其境,而寫這個俄羅斯社會主義背景的劇本也似乎很切確。這應該就是身為敏感性格的優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