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職記 |十個月紀念
辭職十個月,找了一份可以自由安排時間的工作,除了處理日常事務,剩下的時間用來運動、看諮商師、見朋友、畫水彩畫。
也讀了一些書,中文書裡,重新翻了《紅樓夢》,聽白先勇在臺大的分章節講課,尚未聽完;英文書裡,除了現在教授本科生課程的左翼媒介批判以外,也在讀這幾年聽人常常談論的韓炳哲(Byung-Chul Han)。
這一次讀書,忽然看到了十幾歲時《紅樓夢》裡除了怡紅院外的兩個世界——成年人討功論名的世俗世界和超脫這一切之上的花神和警幻仙子,所謂「太虚幻境」。這兩個世界之間,頗有王家衛「2046」的味道,一個似少年非少年者,在繁華之中消除業力,最終走回來處。
過去五年的職業生涯,幾乎每日都在和經歷痛苦的人討論他們經歷的苦難。許多苦難的經歷像鐵釘嵌入個體的生命,遠看血肉模糊,近看已經和筋骨長在一起,鐵鏽斑斑。沒有緣由,亦沒有解法。而我也不願自戀地幻想我與他們的交集是如何深入靈魂、感天動地。事實上我們只是這樣錯身,然後繼續回到自己人生中罷了。
也遇到讓人不安的事,不願再與之為伍的人,我真的想成為那樣的成年人嗎?在名利和ego之外,做一個值得尊敬的普通人更要緊。傍晚想想,這裡面也有自己業力未消,過去功課未解,所以感到折磨。
久違地感到智識上的飢餓,忙不迭吃下好久沒看過的文字和圖像。過去幾年間,常常需要迅速做判斷,也需要見許多能迅速對現象做出判斷的人,這樣不壞。可現在也想就這樣遊走,看到自己,看到他人。說到底,任何機構離開任何人都會如常運轉,個體在有限生命裡真正的成就應當是過上真正貼近自己內心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