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遙
2021.12.25那天,天氣晴朗,我的心卻還膩在羽絨被的溫暖感,寒冬和太陽,隔了一步之遙。
一如往常,傍晚換好粉紅色的志工制服和家人開玩笑地說:「我要離家出走了,去演藝廳過聖誕節了,晚餐不用煮我的。」他們也習以為常地聽出了我的玩笑話,叮嚀了幾句:「穿暖一點欸,你感冒不是還沒完全好,今天冷氣團來,越晚越冷欸。」我和家人,隔了一步之遙。
不理會他們的叮嚀,但我還是默默地在短袖制服裏頭穿了熱呼呼的長袖棉衣,在外頭又披上了毛絨格子襯衫和一件綠色大衣,綠色大衣的袖口有些泛黃了,不管怎麼洗,都洗不掉,那是歲月留下來的痕跡啊,我心想。表姊不要的大衣,被我拿來穿來好幾年了,之後這幾年,表姊又從台北寄了幾件好看又時髦的冬衣和包包,我總是像灰姑娘一樣興奮地穿上,覺得自己像公主一般高貴,但看著窗外的田野和黑色的臭水溝,又默默地收進衣櫃中。我像是大觀園的劉姥姥、更像是聖誕節收到聖誕老公公禮物的孩子,但旁人覺得我只是個不懂時尚的村姑,所以表姊才會寄那麼多時尚大衣和包包。我和表姊和旁人,隔了一步之遙。
冷風透過安全帽的縫隙,毫不留情地刺進我的肌膚內,我無知覺地騎在馬路上,出神地想著一件事情,再過幾天就要結束了,那個年度問卷要怎麼寫呢?不管怎麼寫,也是第二年寫這個問卷了,讀者早己對我這個人和作品失去當初剛進來的新鮮感了,那就寫自己想寫的心路歷程吧。我和文字和讀者,隔了一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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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便當後,正等待表演前開會的那一小段休憩時光,一位一直以來對我友善的志工媽媽,趁我單獨一人在志工休息室時,好意地問我,我的感情狀態,和實際年齡。我大概知道她想要幹嘛了,我不失禮貌地開玩笑地說:「我永遠十八歲啦,一個人也不錯,看看最近的新聞,婚姻不是那樣簡單的事,但也不是不婚主義,只是覺得有點可怕。」我們兩個稍微聊了一下那件新聞事件後,另一個人走了進來,對話就終止了。我和感情,始終隔了一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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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驗票的入口,好不熱鬧,在等待觀眾進場的時候,廣場洋溢著濃濃的耶誕風格:用帆布搭起的薑餅屋,居然飄出白色的雪,孩子們、情侶玩得不亦樂乎。我在屏東看到雪了,儘管不是真正的雪,那夜對我來說,就是一場真正的下雪。廣場戶外活動:排灣族的蒂摩爾古莘舞集,舞者正和觀眾歡樂地互動,讓我看了也想離開崗位衝進去一起跳舞。來聽蘇顯達老師音樂會的民眾們,在遞給我票時,不自覺地哼起了排灣族的民謠、有些還手舞足蹈,我在撕票的同時,嘴角忍不住上揚起來,聽眾實在太可愛了,要不是我在還在崗位,我早就想和他們一起哼、一起跳。我與觀眾,隔了一步之遙。
下半場,進去內場安安靜靜地享受了一場小提琴與鋼琴的浪漫對話,我看到了奧黛麗赫本在舞台上優雅地吃早餐,也看到了她正坐在我旁邊,用優雅的笑容望著我,我想求她帶我一起去羅馬放個假;我看到了爸媽那一代,用優雅姿態的方式談了一場羅曼蒂克的愛戀,儘管被現實沖淡了愛意,能吵吵鬧鬧、廝守到老,互相扶持,就像一首著名的西班牙探戈舞曲《Por una Cabeza》(大部分中文翻成:一步之遙或者一步之差,但我喜歡翻成一步之遙),蘇老師激情的小提琴旋律,惹得我內心彭湃不已,我和老世代和小提琴,隔了一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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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多,我安安靜靜地騎著摩托車回到家了。路程中,安安靜靜的漫漫長路上,飄著小雨點,好像雨滴和寒風在跳起探戈舞曲,我騎在安靜的鄉村小路上,哼起了一步之遙,我又看到了奧黛麗赫本,她正在優雅地抱著那位騎摩托的男人,她朝著我微笑點點頭,護送我回家。老爸老媽還在看電視,歡樂的笑語聲從閃爍的螢幕中傳來,「我回來了。」報完平安後,就去浴室洗個熱熱的熱水澡,我在蒸汽中昏昏欲睡。不久,我蜷縮在溫暖的羽絨被中,夢起探戈舞曲。家人和探戈舞曲,隔了一步之遙。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