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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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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一路如歌

陽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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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行板從我的生命裡走過,一路如歌。

我們總會在文字裡無數次的重逢。

最初最初的記憶應該是在國文課上有關台灣現代詩發展歷程的介紹。當時只是覺得這個名號十分特殊,進而很快的轉為一股好感。在考試尚能決定未來的年紀,對任何容易記憶背誦、不會導致混淆的名字大抵都會有種親近的感覺。

從那之後,它被壓進記憶深處的小空腔,成為意識邊緣一座不靠海的燈塔。

大學系上專業課再遇,生活終於有足夠的空隙,也足夠名正言順,所以我開始讀他的詩。雖然讀得不多,然而一旦曾經在心底低低默念過,從此就無比熟悉。

閱讀這件事很奇妙,能讓人光憑文字就對作者產生一見如故的感覺。我和作家們的距離都很遠,細讀作品時也都只是以我自己的理解來讀,甚至是不求甚解的讀。所幸故事裡雖然纏繞著過去與回憶,但現在依舊解得開。我從詩的眼睛望進他的眼睛,看詩人的人生被文字折射成波光粼粼的幻境,一點一點剖開他的詩後發現裡面竟也有我自己。

星星們遺落各式各樣的碎片,被我撿拾、收集而成我身上閃爍的鱗。很多文字被他以獨特的手藝嵌進我的身體,是故在他世界裡的動盪也造成了我的某種搖晃,彷彿也能有痛的感覺。那大概是一點點從他的世界傳真而來的悲傷。小小一團,軟軟茸茸的,能祕密藏進手心不被其他人發現。

再次讀他的詩,彷彿來自遠方,字句之間只能極輕極緩的呼吸。以前的思緒紛至沓來,換行和停頓之間更多了無憑無依的漂浮。或許是因為讀詩時不免想攀緣作品而索求作者之靈,然而卻已經知曉了文脈的無處追溯,又或許是因為詩裡的隱喻和暗語可能再也記不起來要望向相同的方向。

意象紛紛燃起如千帳燈,東一盞西一盞,引領我每個醒透的清晨,直到我墜入詩深處繼續的夢著。我才發現自己早就有了好多喜歡:我好喜歡他的「一點點酒和木樨花之必要」,好喜歡搖著雪的天使與白色的豌豆花,好喜歡「唯蝴蝶不是鋼鐵」的芝加哥……

但是所有的煙塵,已經失去了出發的地方。
他用行板從我的生命裡走過,一路如歌。


\\ 瘂弦 1932~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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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一點點酒和木樨花之必要」引自瘂弦〈如歌的行板〉
「搖著雪的天使與白色的豌豆花」引自瘂弦〈鹽〉
「唯蝴蝶不是鋼鐵」引自瘂弦〈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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