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红的诞生

Rayata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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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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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平庸之恶?还是一种呐喊和出口,一种反现代化传统与个人崩溃的交合?

读过社群里探讨国内的舆论形势的几篇文章。基本的认同是,在具有历史意义事件的背景当中,墙内舆论出现了令人难以理解的某种聚合,小粉红从一种现象,如今已经部分代表了民意,种种反现代、反秩序、反和平,甚至反人类的话语层出不穷,在审查或是庇护或是引导的大手之下,愈来愈显现出某种不理智的冲击力。

有人试图借助平庸之恶这个概念,试图去理解这种思潮,理解蕴含于其中的恶意。

但我不这样认为。

首先,平庸之恶意为在意识形态机器下无思想、无责任的犯罪。 是一种对自己思想的消除,对下达命令的无条件服从,对个人价值判断权利放弃的恶。平庸之恶,强调的其实是一种恶的平庸性,当一个人丧失思考的能力,即便是最平庸普通的人,只要顺从强权,停止思想,就会沦为服从权威的一个傀儡。

但在国内的语境下,好像不尽相同。

首先,那些言论的确传达出了确定的恶意,但是并无恶行,更没有执行恶行的任何利益上的出发点,平庸之恶这个概念是解释纳粹屠杀恶行而诞生的。其次,平庸之恶所依赖的服从,墙内舆论也没有需要服从的对象,所有的言论都是自发的行为,可以说有引导,但绝没有任何的命令和指示。

那小粉红的恶意从何而来呢?

我认为,是出于恐惧和不安定。

在小粉红的叙述图景当中,国家俨然已经坐上世界巅峰,在巅峰的角力中引而不发,胜利早已选好了边,只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问题。对国内问题的态度是,少数坏分子做了几乎所有的恶,这些坏分子不断变换着面目,但就是消灭不掉,有时候他们叫贪官,有时候叫资本,有时候叫公知。对国际问题的态度是,中国处于突围的关键阶段,世界局势风声鹤唳,举目皆是敌人,四盼尽是流言。如此等等,想必大家实在是受够了,不再列举。

这些看法互相支撑,构筑了一个戏剧化的世界观,一个受尽压迫的英雄反击。如此图景,我们在文艺作品中读到过太多了,需要一个正义的英雄和一个邪恶的反派。英雄的正义来源于被压迫的历史,敌人的邪恶来源于对自己或别人的不公正压迫。因为你压迫我,所以我可以正当的复仇。先不论压迫是否来源于所谓的敌人,苦难的产生真的是别人的原因与否。认同的一个基础就是共情,小粉红为何对苦难产生如此强烈的共情呢?答案很简单,苦难中的人最能共情苦难。

现实中的苦难已经到了普遍和剧烈的程度,许多普通人情感上无法忽视,理智上也无法解释。民主自由等理念让人感觉陌生和茫然,对苦难历史和切身感受的共鸣更能让人接受。对未来不安定的觉知让他们恐惧。

如何去安放这种恐惧和不安定呢?

大国崛起的叙事就是新时代的弥赛亚,是苦难人的宗教。弥赛亚是犹太教中未来会降生的救世主,会带他们走向幸福,世界会迎来和平,恶人会从善,仇敌变成朋友。同样的,围困中的子民也渴望英雄的突围,必先在打败仇敌后迎来幸福,必先在击败美帝国主义重塑世界格局后迎来幸福,两者是同样的。基督教席卷罗马王朝的时代,正是罗马四处征战后,民生凋敝,平民为逃避兵役甘愿自残,大地主大官僚不断壮大,对奴隶的控制变本加厉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如果没有一个弥赛亚的存在,就太可怜了,弥赛亚最好是存在的,也必须是存在的。

君士坦丁大帝于公元313年颁布米兰敕令,承认了基督教的合法地位,临终受洗成为基督徒。顺带提一句,君士坦丁取消了之前罗马的共和制,将政敌逐一击破,成为君士坦丁大帝。

那么弥赛亚是否降生了,我们无法得知,起码现在还没有,但是不少自称救世主的骗子倒是越来越多。如此来看,为了信仰发动十字军东征就一点也不奇怪了,为了耶路撒冷,沿途被劫掠的村庄和人民都成了微不足道的代价也顺其自然了。远在法兰西边陲的农民,为条顿骑士团欢呼也可以理解。

科学是欢迎怀疑和思考的,宗教才是不可质疑的。在到达所谓天国的旅途中,质疑是敌人的特征,任何怀疑都是妨碍他人的上天之路,是与所有的信徒为敌。信徒最美好的愿望就是在跪倒中升天,跪倒代表了他的虔诚,也是他资格的证明,升天是一种手段,至于天国存在与否,谁知道呢?但如果不跪倒,现世就能变成他的地狱。

因此,对于小粉红群体的看法,应该以宗教眼光视之。小粉红群体的诞生,正代表了本土宗教的蓬勃生机,充分说明了此片土地宗教自由之有效性。大国教粉红宗之诞生,是个人崩溃与反现代化传统互相成就的结果。对此,我只想真诚的奉上一句!

厉害了,我的国!

小粉红不是丧失了主体性的无觉知者,被灌输了这种叙事,而是他们需要这种叙事,去拯救自己,获得慰藉。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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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yataki 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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