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伊甸的天空（三十九）

一個月後，櫻花的遺體被人打撈起來，浮屍地點就在當日被警察搗破的人工沙灘對出的海面，雖然說是海，其實不過是一個人造湖，明明沒有水流，怎麼屍體一直沒有人發現呢？看到這新聞的人心裡都覺得奇怪，可是也沒有人敢多問。

因為泡在水裡已經一段時間，屍體腐爛發脹，而且衣衫不整，可能有的證據也早被水洗走了，查不出明確死因，連死者生前有沒有被性侵也說不準，警方最後草草地以意外死亡結案。

由始至終都無辦法找到家彥，他彷彿人間蒸發了。

年輕守衛很後悔把這消息告訴了子杏，他沒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看到她鐵青着臉，整個人搖搖欲墜的樣子，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憂心忡忡地問：「妳沒事吧。」隔了一回，又補上一句：「對不起。」

那天療情要開始前，安妮醫生其中一個助理如常替子杏量血壓，完事後，就要把子杏用皮帶綁在床上，當她彎下身要扣上皮帶的扣子時，突然感到眼前一度閃光，然後身體顫抖了一下，一開始她以為自己被什麼撞到了，接下來才感到痛，而且腿好軟，頭頂的天花板一片鮮紅色，警報系統嗶 ── 嗶 ── 嗶 ── 的長響着，那聲音聽起來越來越遠，當安妮醫生驚愕的臉孔出現在面前時，她只來得及發出咦的一聲，連昏了過去。

實驗室的保安花了一些時間才能把發飆的子杏制服，兩個人的手和臉都被她藏起來的玻璃碎片劃傷了，經過小心消毒的實驗室登時血跡斑斑。安妮醫生爬到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子杏身上，保安員把她的手臂板過來，這一下下手太重了，周圍的人清楚聽骨骼脫臼那一種獨特的「卡」的一聲。安妮醫生把針筒拿出來，並在裡面注入超出安全標準很多的藥量，隱約聽到青桐在安妮醫生身後大聲喊：「妳瘋了嗎？不要！」但針筒還是粗魯地刺進子杏的手臂⋯⋯

藥立即就生效了，保安們把子杏的軟癱着的身體板過來，一直到子杏完全失去意識之前，安妮醫生都站在高高的地方看着她，她的表情冷酷而又充滿厭惡。

她也許對子杏緩慢而完全無起色的療程煩厭了，也可能只是一時的誤判，總之，子杏發高燒到40度，而且一直沒有醒過來。

艾斯丟下開到一半的會議趕過來，他問青桐：「找到那東西沒有？」

青桐遲疑了一陣，才說：「很可惜，還沒有。」

艾斯立即把安妮醫生開除了，換了一個研究員，他也特準阿誠一天一次來到她床前，跟她說說話。

不久，傳來崔領袖在國外出車禍身亡的消息，佔滿了Q市的報紙頭條，大家都覺得舊J國群龍無首，再不久就必定可以攻下首都M市。統一在望，漸漸就沒有人再問家彥的下落，或提起櫻花的無頭公案。

四月，天氣驟然變暖，光禿禿的枝椏胞出櫻花的嫩芽，一下子就開了滿城，再紛紛飄落，尤如緋紅的眼淚，滿街滿巷地下着。

又美麗又淒涼。

子杏好像聽到有人對自己說話。

──妳今天好嗎？

──今天早上助理忘了關窗，外面的櫻花竟然灑進房來了，灑得滿床都是，我來的時候，妳整個人都埋在花裡，就露出一張睡臉，似什麼？似童話裡的公主呀，讓我一時覺得，只要吻妳一下，妳就會醒過來了。

── 今天下了一場大雨，一眨眼又是梅雨的季節了，我忘了帶傘，淋得像隻落湯雞，下雨天雖然很討厭，但託它的福，沾濕了的繡球花很漂亮，真希望妳可以看見。

──妳不是說，妳討厭投映的星星和月亮嗎？我帶妳去看真的，不過妳先要醒過來，我求求妳，請妳醒過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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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