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戀曲無佳人
——關於張愛玲的幾則華人故事
*本文寫於2019年1月春節時,想到今年春節應該見不到家人,就隨便懷想一下舊跡。
爆竹聲中一歲除,新界以外不得燃放烟花爆竹,於是也就沒有一歲除。昨日去新開的書局,偶然間看到張愛玲的書,信手選了一本《傾城之戀》,坐在那裡淡淡地讀了一則故事,有些打動。
我不是張愛玲的粉絲,只讀過《少帥》和《赤地之戀》,還並非因為純文學之原因,甚是慚愧。但說起張氏,想起的是她傳世的那張剪影:驕傲的身姿和仰著頭,看上去沒那麼中國女子的感覺。想起她的文字,印象最深的,是關於情愛的隱晦文字。若是美國的漢學家,大概要說「男女的影子跌在鏡子裡」這種是「東方含蓄美學」,繼而驚嘆不已。我沒那麼多想像和期待,只是覺得這關於「獻身」和情愛的寫法有幾分奇妙。
在寒冬裡隨便下筆,權當懷想了。
一
通過一次演唱會,認識了本校從南京來的一位學妹。因與張氏同屬南京籍,此君甚愛張愛玲,隔三差五便見她在社交媒體上分享關於張愛玲的內容,若是去上海,也必去訪問張氏故居、文學館,亦常引用張之文字,很是強調「張氏乃我南京,母語乃是南京語」,似頗為懷緬。似乎她奔赴香港求學,也有部分因緣於張氏對這土地的描寫和戰時的居留。
關於張氏母語,我小小考證過,的確,她有講過「我的母語是受北邊影響過的南京話」。不過我一直很想問一下她,有沒有看過《赤地之戀》?以及,對張氏最終遠走異國,會有什麼看法?
希望她不會覺得這個問題太過冒犯,但問者乃是存心的,我默默地想著。
二
大一的時候,認識了一位舉止投足間頗有典範的台北男生,一個桌上擺著白先勇的《台北人》的男生,他自己笑著說,自己有些書中那種「台北人」的離散感覺。
宿舍不大的書桌上,他二層的書格上,一半都是精裝本的張愛玲著作,從《小團圓》、《傾城之戀》到《少帥》。他說,他很喜歡張愛玲的書。此君的文字和做派,頗有那個年代的上海風味。文字與食品,都是精緻的、公館式的。看他下筆,常常是流露著淡淡的感慨和憂傷,以及大時代的詠嘆和無奈。印象最深的,是他到凡爾賽宮,也會想到顧維鈞和外交史,他發在社交媒體上的圖片上,金碧輝煌的法國宮殿裡,圍著圍巾的他,頗有幾分華僑浪子的憂傷。
惜我那時並不熟悉張氏作品,未能與他討論,實在是一大遺憾。
我自己很可惜的是,他唸的是商科。我本以為,以他的學問修養,可以在文學上有所成就。記不清他的原話,大概意思是「文學不能養家,人總要賺錢的。」
嗯,似是如此。
三
說起張氏,一定要提及上海,這於她文學意象和生命成長都舉足輕重的十里洋場。前些日子曾有緣訪滬,也想效法那位南京人去探一探張氏故居之類的地方,可惜去到了愚園路,終究未尋到,網路上只寫著,「她曾在這裡居住過」。
我有一位抗拒稱他為「上海人」的上海好友,很早時和他提及過一點張愛玲,不記得他具體說了些什麼,唯一有點印象的是,他並不是很喜歡張氏作品。
我也終究沒問到他喜歡什麼樣的作品,只記得他批判過好多東西,也終究沒見他寫過什麼自己的東西。
四
閉門造車如我者,偶爾也會藉友人參與一下聚會,算是不完全放棄對人世的一點寄望。
一次碰到一位高大帥氣看上去孔武有力,戴著棒球帽的黃皮膚男生,他大我兩歲,頗熱情地自我介紹。他説,自己出生於洛杉磯,父母是廣東移民。
我突發奇想,問了問他是否讀過張愛玲的作品。
「Eileen Chang?」美國人整了整棒球帽,撇了撇嘴,驚異地看著我,「我很少看華語作品。」
我笑一笑,那我們換個話題吧。於是,他開始說一些我完全不懂的運動名詞,我敷衍了幾句,大家也就算聊過了。
去年這個時候,我曾經訪問過位於南區之南、淺水灣的香港文學徑,卻並非是為了探問張氏,卻也的確在林間的長椅上想過她的白六小姐。
我至今沒遇到香港本地的、喜歡張愛玲的同年者,不知會得到怎樣的評價。抑或是不知道罷。
只憐淺水灣畔,佳人再無蹤跡。
攝於淺水灣
2019年1月25日
淺水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