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湾（5）
第五章
古知事终于又要对阿宝地主下手了，这次他想出了一个更毒的办法，这个办法只有古知事才能想出来，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真正置他们一家于死地。
睡了一夜好觉的金玉，早早地来到了德隆老爷的房间，给他请安，又殷勤地服侍他穿衣起床。德隆老爷不让她为自己服务，要她坐着不动，口里说着：“你不要向我献殷勤了，我需要你时，自然会叫唤你的。”
金玉只得坐着一旁，看着老爷穿衣起床，她哪里知道，古德隆是嫌她太脏，自从昨天闻了金玉的满身臭味，看着她头上身上到处都是小便的痕迹，他就感到恶心。他恨不得把金玉扔到大便池里算了，免得看着她翻胃，可是金玉心里一点也不知道，她天真地幻想着能和老爷重归于好，恩爱美满。现在的德隆老爷心里早就有个邪恶的念头，利用完金玉，就把她抛弃掉。至于是把她卖到窑子里，还是让她自谋生路，德隆老爷现在还没有深入地思考这个问题。
德隆老爷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跟金玉说道：“乖乖，我要你勾引的人，就是李成锦，你愿意干么？”
“他？他不是跟大姨太太？”金玉一提到大姨太太，马上改口道，“他是您干儿子，我这不是乱了辈分么？”
“乖乖，你听我说，半个月前，我还以为他跟大姨太太没有勾当，当时你向我汇报时，我还埋怨你，可是前几天我却发现了证据，他们竟然真的勾搭在一起，你说这口气我不出行吗？”
“看来老爷是错怪金玉了，”金玉委屈得哭了起来，“人家为了老爷，大胆直言，却换来了半个月的禁闭。”
“小乖乖，你不要哭，我会补偿你的。”
“既然他和大姨太太真的有这么回事，老爷直接抓了他不就得了，还要我去勾引他干啥呢？”
“对，你问得好，他们两人是你情我愿，时时刻刻都想办法瞒着我，我哪有这么方便布控他们，去抓个现行？如果你能主动勾引他，设个笼子让他钻，那我不是想什么时候抓就什么时候抓么？再说，你也不是真的去做那事，只是为我制造一个现场，好让我拿来当做证据用。”
金玉现在明白了老爷的用心，就说：“好的，希望老爷制造机会，让我给您提供证据。”
“好，今天下午她们就会从北垣乡回来，你不妨设宴款待她们，然后再寻思如何制造现场。”
“谢谢老爷出谋划策，我马上就去准备晚宴的事情。”
“好，小乖乖，就看你的了。”德隆老爷说完话，直接朝前院走去，扭头对金玉说，“我有事先走了，你一个人去用早餐吧。”
金玉哪里知道，德隆老爷是嫌她太脏，不愿意跟她在一块吃早餐，她还以为老爷是真的公务繁忙，于是一个人朝厢房走去，她要利用吃早餐的时候，吩咐下人准备好晚宴。
下午时分，李成锦和潘雪梅终于回来了，潘雪梅一边往里屋里走，一边对李成锦说道：“锦儿，等你干爹回来一起吃完饭再走。”
李成锦温顺地答应着，这个年轻人现在已经被他的干娘深深地迷住了，百依百顺。金玉听到了她们说话的声音，走了过来，给大姨太太请了安，大姨太太看着明显消瘦了的金玉，关心地说：“妹妹，今后不要再用心思了，老爷发起怒来，谁也劝不了。”
金玉不停地点头，又轻声细语道：“我听说你们今天回来，特意准备了一桌饭菜，为你们接风洗尘。”
“那我可要好好谢谢小干娘了，”李成锦对着金玉道，“只是不知小干娘这桌饭，是真心为我们，还是别有心思呢？”
“你别瞎猜，小干娘有这份心，我们就应该感谢。”
“是，大干娘。”
金玉又对着他们两人说道：“你们刚回来，一定很辛苦，先歇息一会，我去厨房那边看看，看下人们都准备好了没有？”
晚饭时分，老爷传过话来，说有事不能回家吃了。潘雪梅高兴地说：“我们娘仨好好热闹热闹，锦儿，你去把老爷的洋酒拿来，我们喝两盅。”
酒过三分，醉意已有七成，潘雪梅和李成锦相互劝酒，暧昧的情意越来越浓，金玉故意逗引李成锦说：“干儿，不要只顾跟大干娘喝，也要陪小干娘喝一杯。”
“是，小干娘，我这就来陪你。”
金玉又乘机说道：“今后不准你只陪大干娘，有时间也要来陪小干娘说话，不然的话，我就到老爷面前告你不孝顺。”
金玉故意装着几分醉意，对着李成锦提出要求。潘雪梅从中斡旋，故意指责李成锦道：“你看你，平时我是怎么教你的，要你多给小干娘请安，不要只顾往我这里跑，向我行孝心。”
“是的，大干娘，锦儿今后多到小干娘那里去请安。”李成锦又转过头对金玉说道，“我给小干娘陪不是了，请小干娘看我以后的表现。”
在虚与委蛇的热情中，一顿饭被三人暧昧地吃完的。
晚上，老爷上了大姨太太的床，摸着她的肚子问道：“雪梅，怎么还没有反应呢？难道你也和我一样，生不了娃？”
“不会的，老爷，我一定会给你怀上的。”
“这段时间，你和李成锦做那事没？”
“做了，老爷，为了给你怀一个娃，我隔天就跟他来一次。”
“我给你的时间不会太多，不管你怀不怀得上，我都要收山了。”德隆老爷说完就翻过身去。他现在对大姨太太也没有什么兴趣了，只希望她给自己生个娃。可是他对女人的兴趣一点也没有减少，只是对两个姨太太没有啥兴趣了。他早就吩咐崔石元给自己找几个干净灵巧的女孩子回来，这么多天了，还没有音讯，老妈子倒是找了一大堆，院子里也用不着太多的老妈子，两个就足够了。等明天再去问问崔石元，看进展如何，他现在想品尝鲜嫩的滋味，有点迫不及待了，家里剩下的那两个小侍女，如果长相还好一点点，或者还玲珑乖巧一点点，他早就临幸了的。
几个月之后，德隆老爷终于如愿以偿：潘雪梅怀孕了。他决定收网，抓捕李成锦，进而灭了李阿宝一家，占有他全家的财产！
德隆老爷喊来案牍科科长童铁志和案件协审员王厚生，对两人说：“你们这段时间去完成一个任务，就是秘密侦查李阿宝一家违法乱纪的犯罪事实，一定要深入挖掘，查出的违法事件越多越好，我会大大奖赏你们的。”
万事俱备，只欠捉奸！德隆老爷喊来金玉，问道：“乖乖，我什么时候下手，抓你们的奸事呢？”
金玉担心道：“老爷，你抓了李成锦，可千万别把我也扔了，我可是你的人，我是替你做了牺牲的。”
“怎么可能呢？你放一万个心。”
德隆老爷哪里知道，金玉最终只放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心，还剩一个心没有放下来。她叛变了！一个礼拜后的一个夜晚，她把实情告诉了李成锦，要李成锦带她一起远走高飞。当鲁呈祥带着一伙团丁去捉奸时，李成锦和金玉已经逃出了公署后院，正躲在警员营房里，准备跟鲁呈祥带来的团丁火拼。
只可惜李成锦打错了如意算盘，警佐胡耀辉早就是德隆老爷的心腹，那些普通警员也不满李成锦平时作威作福的样子，在胡耀辉的一声令下，李成锦被下属牢牢地绑了起来，送到了德隆老爷的面前。
德隆老爷平静地说：“投入大牢。”
第二天，满城疯传警务科长李成锦和二姨太太通奸并武力叛乱的事情。阿宝老爷听到这个消息，仰天长啸一声“完了”，就晕了过去。
德隆老爷唤来童铁志和王厚生，问道：“你们查处的案件有何进展？”
“老爷，可以结案了，我们掌握了李阿宝和他大儿子李成玉的所有犯罪证据。”
“好，去通知胡耀辉，要他带着警员去抓人。”
正说着话，看见外面一群乡绅走了进了，众人拱着手对着知事老爷说：“我等乡民听说李成锦大逆不道之事，我们请求知事老爷严惩这两个奸人，以绝后患，以平民怨。”
“你们说说，怎么处理这两个奸人？”
领头的乡绅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对着大伙说：“我们镇上有先例，情人湾的河滩上，有个天灯台，天灯台上常年竖着一根天灯柱，专门用来点通奸乱伦之人的天灯。”
“好，点他们的天灯。”众人异口同声。
德隆老爷唤来典狱员龚龙云，对他说：“这两个奸人事关重大，一定要狱卒们小心防范，既不要让他们跑了，又不能让他们自杀了。”
“老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办稳妥的。”
“那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另外在情人湾开处决大会的事情，你也要提前准备。”德隆心里的算盘打得天衣无缝，李成锦一死，那肚子里的孩子，就永远姓古了，除了他和潘雪梅，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
李阿宝和两个儿子都被关进了监狱，侄子李有才因为担任北垣乡乡长期间鱼肉百姓，也被撤了职，关押了起来。
德隆老爷听说李阿宝地主在监狱里生了重病，特意开恩，让他取保候审，以表示对他的人性关怀。从监狱里出来的阿宝地主，并没有回家，只在桑布镇休息了两天，待身体能走动了，就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利用夜色作掩护，来到公署里面，跪在德隆老爷的面前，求着他说：“我把全部的家产都给你，一根草都不带走，请你无论如何放了我的两个孩子。”
“老哥，你快快起来，”德隆老爷扶起阿宝地主，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我会为他们尽力开脱的，你也知道，他们两个犯的不是一般徇私舞弊、打架斗殴之罪，他们犯的是重罪，特别是李成锦，犯的是叛乱和乱伦的罪，这乱伦之罪是所有乡民都深恶痛绝的，杀之而后快的。”
“老爷，我知道，这两个畜生犯的都是最不可饶恕的罪，但是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你无论如何都得替我想想办法啊。”阿宝地主说完，就把一撂银票和契书放在桌子上，对德隆老爷说：“所以土地契约都在这里，除了这些银票外，我家里还有一点现银，明天就派人给老爷您送过来。”
“老哥，你的罪过，可以全部由李成玉顶替。李成玉的罪过，我可以把它大事化小，只要涉事的乡亲们不再追究，那就一切都好办。可是李成锦的罪过，我就不敢了，他不仅通奸乱伦，还拥兵叛乱。你应该知道，拥兵叛乱是满门抄斩的罪，我到现在都还没有胆子向上级汇报，怕一报上去连累了你们全家。”
“那好吧，你能保一个就保一个吧。”
“我保李成玉也还是有前提的，你必须去跟受害人和解，免得他们到时候又来喊冤。”
“哪有什么受害人呢？都是些乡邻之间的小矛盾。”
“那霸占民女之事如何解释？”
“那不是霸占，最多算是勾引。不过我前几天已经把那个婆娘劝回去了，不是，是赶回去了，他跟李成玉这个狗杂种过了一年多，不愿意回到那个破窑洞里去，赖在我家不走。”
“那怎们行，不仅要赶走她，还要她男人把她看住。”
“她男人早就死了，她公爹公婆想把她和小叔子捏在一起过日子，谁知李成玉这个招蜂惹蝶的败家子看上她了，就把她勾引到了我家。”
“原来如此，那侵占人家田地之事又当何解释？”
“那也算不上侵占，那家人在困难时把田地卖给了我们，去年家里光景好些了，又想买回去，李成玉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就告我们侵占田地。”
“那把人家老父亲打伤的事情，又作如何解释？”
“那是他先动手的，李成玉并没有还手，是家丁们气不过去了，才出手打了他的，没想到出手重了些。后来我们给他家赔了钱，他家父亲都没有啥意见了，只是那个游手好闲的儿子想对我们敲诈勒索，才跑到县公署来告状的。”
“你说的好像都是别人的问题，怎么和你家发生矛盾的，都是些混账人？那你家的母狗咬死人，你又怎么辩解？”
“我还能怎么辩解，狗咬死人，又不是我要它这么做的。不管怎样，我还是赔了一些钱的，那个孩子也有问题，他三番五次来挑逗这条狗。”
“你所解释的这些情况，和我所调查的情况完全不一致。不管怎么说，李成玉所犯之事，可以视态度定罪，你现在马上回去，将其余款项全部送来，我保你的大儿子无事大吉。记住，是全部，如果被我发现你还有隐藏的钱财，我会两个一起杀掉。”
这最后一句话把阿宝地主吓得尿都拉在裤子里面了，他哆哆嗦嗦地回道：“老爷，我，我不敢有半点隐藏。”
最终，在李阿宝地主把所用家产都悉数交给德隆老爷后，李成玉取保回家，只不过李成玉回家的当天夜晚，就上吊自杀了。
可怜李阿宝地主，用尽所有的家产，最终还是没能保住一个儿子。德隆老爷在公署里面听到了这个消息，一行清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叹道：“阿宝啊，阿宝，你这是跟我一样，命里该绝后啊。”
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情人湾的河滩上，人山人海，李成锦和金玉这一对奸人，被怒吼的乡民簇拥着押上天灯台。几个彪形大汉将他们牢牢地绑好，挂在离地三丈高的天灯柱上。
宣判大会在案牍科科长童铁志的支持下召开了，德隆老爷坐在监督席上，正对着天灯台。监督席是临时搭建的，共设有两排座位，第一排坐着公署官吏，第二排是各官吏的家属。大姨太太潘雪梅坐在第二排的中央，正对着前排的古知事，她和别的女眷们不同，完全没有紧张的神情，正定自若地望着醯连河，望着情人湾美丽的自然风景。情人湾的河滩，此时此刻完全被愤怒和喧哗所淹没，只有静静的醯连河水，依旧与世无争地默默流淌着。
一场处决犯人的大会，不仅没有吓退观众，而且吸引了很多好奇者前来观赏。众人像过节一般高兴，在情人湾里嬉戏娱乐，说古谈今。那些女人们更是寸寸不离自己的男人，既掩饰不住好奇，又露出几分惊恐，对着那天灯柱上的一对奸淫之人，表露出复杂的感情。
那些出席大会的官吏眷属，都是响应知事老爷倡议而来的，知事老爷说，这是女人们接受教育的最好场所。
神情自若的大姨太太，将目光从远处的醯连河滩转到了天灯台。天灯台中央的天灯柱上，那一对熟悉的男女，被五花大绑悬挂在空中，一动也不动。是早已没有了气息，还是被吓得灵魂出了壳？两个被捆得缩成一团的肉球，就像是原始部落献给天神的祭品，庄严肃穆地等待神圣的时刻。
大姨太太神思游离，她望着天灯柱，不知进入到了什么虚幻的境界，忽然，她想起一个侍女曾告诉过她，情人湾上的天灯台，烧死过很多狗男女。
随着典狱员龚龙云的一声令下，一个彪形大汉爬上梯子，给两个通奸者浇上了一身洋油，等他下了梯子，另一个彪形大汉举起长长的火把，向空中那两个肉球伸去。突然，那两个肉球在一团熊熊大火中，开始扭动起来，却不见发出半点声音……
神色严峻的德隆老爷，被一群团丁簇拥着回府了。
一场伟大的阴谋完美地谢幕了。
古知事将阿宝地主的所有田地都低价卖给贫苦乡民，自己收获了整袋整袋的大洋。
乡民低价购买阿宝地主的上等良田，内心的幸福无与伦比，他们沐浴在古知事大海般的恩情里。他们到处宣讲，没有德隆老爷，就没有幸福生活。一浪高过一浪的赞誉声，把古知事宽厚仁慈的形象，渐渐地神话了。
古知事开始勾画新的改革蓝图了，他召开了公署会议，按照上面的要求，重新改组了公署机构。他又借此机会，提拔了一批年轻的奴才，那些上了年龄的旧部属，都强制退下去。
崔石元在会上宣读了县公署机构人事改革结果，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欲说还休，古知事现在已经看不上属下口袋里的那一点钱了，他看上的是能为他生钱的奴才。
崔石元在上面读着，台下的人小心翼翼地听着：“崔石元，任县公署秘书，负责协助古知事日常工作。石祥贵，任县民政局局长。赵登科，任县教育局局长。于圆美，任县财税局局长。胡耀辉，任县警察局局长，协警长由薛贵担任。鲁呈祥，任县保安团团总。曾家旺，任县实业局局长。王厚生，任县承审员。勒兵，任县典狱长。第一科科长关雪乡，主管水利、环保、地质、文物和文化等。第二科科长吴慧之，主管土地资源、交通及其它杂务等。
这次入阁的阁僚都是对德隆老爷忠心不二的人，并且一个晚清旧臣也没有了。开完会后，德隆老爷和新任阁僚一一亲切地握手，与会人员都沉浸在无比幸福的喜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