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住院 (7/9)

Sto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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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是过了几周了,周末我决定去医院。到了那里,我才知道住院部门口有人站岗,好像需要通行证的样子。从没有见过世面的年幼的我,没有通行证,也不知道父母亲在住院部哪层楼,但就坚决地在住院处门口坐下了。可能是为了那种离母亲很近的感觉吧。

后来,伯伯出来惊讶地看见了我,还问我为什么没有联系他—因为没想到联系他,因为我们家和伯父一家算不上稔熟;而且,我怕他们大人不让我来。

伯父把我带进去了。平生第一次,我进了医院的住院部。要走曲曲折折的很长很长的上坡走廊,光线昏暗。走廊不是阶梯状的,是适合推移动病床的斜坡。只记得里边味道特别刺鼻,是消毒水加厕所的味道。后来,我进了一个房间,总共三张床,我看到父亲坐在中间那张床边。

我觉得,时间好像冻结了。

那个躺在床上的,满头绷带的人,是我的母亲。两只手腕上也绑着绷带,和床拴在一起,怕她无意识地乱抓东西;听到声音,她微微侧头,看着我,却没有任何反应。突然间,我的心开始疼,是真正地疼,疼得我弯腰蹲了下去。这才发现,床下放着床一般大小的冰,因为手术后母亲一直发烧,用来降温。

再后来的生活,现在都已经不记得了。就记得每个周末,我都骑车去医院,就陪坐在母亲病床边,困了,就趴着床沿睡一会儿,有时候可能会剥点橘子给母亲吃。母亲的烧慢慢退下去了,手臂越来越细,细细的青筋根根分明,但输液找静脉却越来越难,两边的手臂密密麻麻全是针孔,每天要挂至少8瓶药和营养液。但她的眼神慢慢地清澈起来,开始知道认人了,但不能说话。有时我趴在床沿睡着的时候,她会抚摸我的脑袋。我就睁着眼睛,不敢抬头,掉着眼泪,开心地让她抚摸;有时候,姑姑或是伯母煲的骨头汤什么的,她会示意父亲让我先吃。

有母亲疼爱的日子真好啊!

中间有个小插曲,哥哥已经在高三,住校。母亲出了车祸之后,大家都说不要告诉他。但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个邻居拦住我说我哥回家了。我定了定神,想好了怎么应对之后,推着车子回家。

我若无其事地问他,你怎么回来了,放假吗?

他不说话。

于是,我也不说话。

沉默了半天,他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具体怎么回答的,我己经不记得了。第二天,他和我一起去医院看了母亲。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一个同学在医院看望家里人,碰到了我父亲。尽管父亲拜托他保密,他还是对我哥说,你回家看一下吧。

再后来,我不记得和我哥一起在医院看望过母亲。一是他学校离医院近,可能他自己去了;二来,这个事情可能促使他开始发奋一心备战高考了。

现在想来,我竟然不确定外婆是否去过医院看过母亲。但我记得,我,也或须是别人,问她要不要去看。她说,不去看这个可怜的孩子了,看了又怎么样?

痛苦的极致表现形式,应该是没有表现吧。

母亲在医院呆了好久啊,总得快一年了,日月我都记不清了。眼看着,父亲的头发变白了。那年新年,父母亲是在医院度过的。

再后来,母亲出院了,她还是不能讲话,但能认识人;所以老邻居来看她,她知道回应。父亲告诉我,在医院的时候,母亲来例假了。这是身体恢复的信号吧。

我以为一切都在好转。

但是,我没有看见贫穷和疾病联手了,我们毫无抵抗之力。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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