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評《平行母親》

《平行母親》Parallel Mothers (2021)
導演：Pedro Almodóvar

拖了很久才在奧斯卡前三天看了《平行母親》，現在回想起來，感覺阿莫多瓦在劇本上應該是下了不少力氣，頗為精妙。

開頭就是女主角攝影師為男主角拍攝照片（傳統的性別位置的倒反），這才是兩人初相識，觀眾感覺他們應該要愛上了，但他們談的卻是轉型正義，曾祖輩遭受的屠殺歷史。女主角送件申請開挖家鄉先人的遺骸，預期要等待好幾年的時間。

電影還真的就演了接下來好幾年的時間，女主角懷孕生了孩子，卻又發現她的孩子抱錯了，接著和孩子的生母展開奇情的肥皂劇情節，其中轉折就不詳述了。阿莫多瓦用一種簡潔快速的節奏不斷把時間往前推進，但同時他也用了很多細節鏡頭來處理一些關鍵的動作，如好多點擊滑鼠的手指，採集DNA樣本的動作，導演很有意識地決定哪些人生片段要快進，而哪些關鍵時刻要放大。

這些生命的巧合、錯失與悲劇都是阿莫多瓦戲劇的基本款，他總是用頗像電視劇的鏡頭正反打和人物大臉孔表情來表現他的情節，悲催煽情之下卻仍感到敘事的分寸，光看兩位母親那場攤牌戲就是完美示範，所有的情緒反應都在情理之中，所有的角色都保有他們的尊嚴和信念。

可以說角色們面對他們生命中秘密的態度，和最後他們挖開歷史證據的態度是一致的，但阿莫多瓦似乎還多說了一點什麼。不管是未成年生子，做為單親母親，或是不想要做母親，或是外遇，或是早夭的孩子，不被期待的孩子，或是男女或女女的愛情和慾望，這些人在痛苦中努力尋找他們想要的人生，這些各種人生交織而成的當下都是從過去歷史延續而來的。（DNA除了是血源證據，也成為歷史的線索）。

是以最後被挖出的骨骸之外，鏡頭還是把重點放在那些開挖與見證的人身上（大多是女性遺族），對歷史與親人真相的追尋和他們當下的生活在時間的流逝中疊合，在阿莫多瓦的論證中，面對過去和面對現在是同等重要或說是同一件事。最後掃視眾人臉孔的鏡頭移動最精準的就是畫面從來沒有在哪一個角色身上停留，除了那位最後活下來的小孩子。是以這故事在講挖掘過去國家黑暗歷史的漫長過程與決心，也同時在說這些阿莫多瓦式的人物，不論他們的人生如何地曲折與混亂，他們都無愧於心。

（2021年3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