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城布爾加斯的數位夢

在歷史上，保加利亞經歷過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蒙古帝國與鄂圖曼帝國統治，⼆戰後成為共產主義國家，受蘇聯影響甚巨。在1989年的東歐民主運動下，保加利亞的共產黨政府垮台，在人民的努力下，2004年保加利亞成為北約一員，並於2007年加入歐盟。

加入歐盟後，保加利亞年輕人前往西歐找尋更好的工作機會，因而流失大量勞動人口，成為歐盟人口跌幅最大的國家。1989年保加利亞成為民主國家前夕，保加利亞擁有900萬人，而這30年，讓保加利亞失去了200萬的青壯勞動力。因自由貿易帶來的房價物價飛漲，也讓留在保加利亞的年輕人生育率不斷下降。

因疫情而掀起的遠距工作革命，讓為人口流失所苦的歐洲國家開始搶攻數位遊牧民族的市場，其中就包括了保加利亞。

為邁向智慧城市努力

布爾加斯（Burgas）位於黑海上，千年來一直是歐洲有錢人來渡過夏天並且泡天然醫療泉水的地方，但夏天一過，人潮退去，十室九空，連夏日人潮洶湧的新興度假海灘Sunny Beach附近的麥當勞、肯德基和連鎖超商，都會因為沒有任何利益可圖而在淡季關閉以降低支出。

布爾加斯當地政府在邁向智慧城市的路上，首先為了吸引全球數位專業人才的關注，聯合國內與歐盟相關部會舉辦活動，其中包括了Digital4Burgas、European Digital Experts Association、Internet Media Group、International Congress Center Burgas、Burgas Digital。很難想像一個20萬人的觀光小城，為了進入全球數位市場，做了如此多的努力，僅在2023年4月底，便先後舉辦兩場IT與電子商務國際研討會。

保加利亞在數位道路上的軟肋

東歐國家在數位化上有一些先天上的缺陷。譬如許多全球通行的App無法在當地使用，其中包括Uber，造成當地並無可以信賴的計程車供國際人士搭乘，而容易在上車後被索取50歐100歐等天價；而在公車總站搭乘巴士，不但沒有英文可以索引，甚至不接受任何刷卡付費，上車⼜必須準備當地小額貨幣，十分不便。又例如，當地人所習慣使用的外送餐點App或是網購App並無英語選項。

而更嚴重的問題是，許多當地商家並無法使用信用卡或金融卡支付，造成國際人士一定只能使用當地貨幣。而保加利亞雖為歐盟一員，卻不使用歐元，造成國際人士在抵達保加利亞後必須換取僅使用幾天的當地貨幣。

由此可見，政府的理念先行，但當地商家並沒有跟上，造成配套措施沒有做好，要吸引大量數位遊牧前來居住，尚有許多細節需要加強。

在地力量，溫暖數位遊牧民族的心

一對保加利亞的年輕夫妻，修整父母親20年前花10萬歐元買的兩棟大宅，與一隻貓、兩隻狗，開始了一段接待全球數位遊牧民族的溫馨故事。

Tony是一個從事進出口貿易的酒商，不但熱愛與人訴說保加利亞紅酒的故事，自己也與朋友聯手開了啤酒廠；Katya是一位設計師，擁有自己的設計公司。兩年前他們開始將熱情投注在翻修舊屋，聯手打造一間屬於數位遊牧民族在保加利亞的家。

Katya喜愛美食，親手為來自世界各地的家人烹煮保加利亞當地佳餚，Tony則介紹保加利亞紅酒的歷史。兩⼈的熱情招待，讓最多只收10位遊牧民族的三層樓房炙手可熱。

數位遊牧「家人」在此居住期間，除了日常工作之外，會在晚間一起看電影，烹煮美食，圍著營火講故事；在週末一起爬山游泳，一起品嚐美酒，一起繪圖。正是Tony與Katya這種百分之百的在地力量，溫暖了所有數位遊牧民族的心。

爆紅的共同生活空間Coliving

數位遊牧群體是一個消息傳遞迅速的圈子，口碑以光速傳遍每個人的耳裡，因此當有一間親切友善的新Coliving出現後，很容易出現6、7位數位遊牧選在同時間結伴前往居住一段時間。

數位遊牧群體各有專長，在長時間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而產生出新的火花與創業想法，極容易成為結盟與創業新夥伴，這是與一般旅遊最大的差異。無論是背包客與星級飯店都無法取代這個新興族群在Coliving抱團取暖，一起創業迎向下一個新浪潮。

Airbnb目前有將近四分之一的市場是超過一個月的長住客人，而其中最大市場就是新興起的數位遊牧民族。此時，傳統的Airbnb與booking.com等租屋平台已經不再成為首選，歐美兩地的Coliving網站如雨後春筍般竄出，目前正是開疆闢土的階段，許多好的Coliving住宿僅光靠圈內人口耳相傳，便能成為搶手貨而一房難求。

去年在法國極富盛名的藝術村，就因為經濟因素而改迎接口袋比較深的數位遊牧群，義大利南方的背包客棧也同時將客戶目標對準數位遊牧群，加強網路品質，多擺一張工作桌，從背包青旅搖身一變成為Coliving，就可以多收3、4倍的價格。就連西班牙在朝聖之路上為朝聖者開的庇護所，都開始為數位遊牧民族服務。這些靠網路維生的新興族群已經成為歐洲旅館業的香餑餑，在排擠效應之下，誰會成為受害者？

數位遊牧族群可能對當地帶來什麼影響？

數位遊牧族群興起後，義大利政府首先投資1億歐元，希望將荒廢的2千座小村莊打造成一座座適合數位遊牧民族前來的小城鎮，以挽救人口嚴重流失的義大利鄉村，也先後吸引了歐盟大批新興的Coliving投資客前往義大利投資房地產。

而數位遊牧族群的足跡是難以預測的，這一族群似乎和音樂藝術和嬉皮脫離不了關係，他們在早上做瑜伽，在白天抱著電腦工作，在晚上品嚐紅酒。彼此交換著健康飲食的菜單，更交換著許多健身的小撇步。

我在奧地利阿爾卑斯山的Coliving與一群來自天涯海角的科技嬉皮們聽著來自秘魯的音樂，吃著純天然的素食餐點，學著呼吸法，吸著藥用的大麻，這些高科技的專業人才已經形成一種十分獨特的生態系，而他們龐大的消費能力讓人不可忽視。當他們決定湧向葡萄牙時，葡萄牙原本親切可人的房價與物價就開始節節高漲。原本在希臘和葡萄牙大城只要5歐到10歐一張床的背包客棧，改建後⼀張床索價20到30歐，有些甚至規定最少要住滿一個月。

在歐洲各大城都出現搶攻資本雄厚而且口袋深的頂級數位遊牧者租屋，⼀個房間的價位從2千到4千歐不等，租賃時間也⼤多是從一個月起跳。以柏林為例，在當地人或是前往柏林求學的國際學生都找不到房子的情況下，各種Coliving新創房地產公司卻在德國蓬勃成長，網站上一間間美輪美奐的房子等著頂級數位遊牧者前來，只因為相同地區的房間租給他們，收⼊是租給國際學生的4倍。

以上圖為例，2007年柏林租屋市場的最大群體是藍色相對較低的租金群體，但到2023年，藍色價位區間房屋幾乎從市場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價房屋與頂級客群。

葡萄牙受到數位遊牧的波及，如同舊金山因矽谷而發生的慘劇一樣。當地居民沒有因為數位遊牧前來而得到任何利益，有的只是一去不復返的物價與房價。

雖然如此，布爾加斯依然在美麗的黑海海灘準備了高速的WIFI來迎接今年夏天前來參與音樂祭的數位遊牧族群。保加利亞這個20萬人的小鎮，準備了陽光沙灘海洋比基尼啤酒音樂節，迎接許多帶著筆電來工作的特殊族群，期待這些人能翻轉這個小鎮的命運，繼續為了成為一個智慧城市而努力著，期待數位革命能為他們帶來更美好的明天。

原文刊登於：天下/獨立評論 https://opinion.cw.com.tw/blog/profile/486/article/136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