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保衛戰-36】增援光華門側記（向鴻遠 時任憲兵教導第二團第三營第九連第一排排長）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九日拂曉時分，日軍第九師團步兵配合小戰車多輛，向光華門外紅毛山一帶我軍陣地猛攻。當時是友軍教導總隊第一旅第二團第一營在該地防守，抵抗中傷亡過半，苦戰後已退到光華門城牆上，據城牆繼續抵抗。

 天亮後，日軍又派出飛機前來助戰，向光華門城頭投彈無數，我軍將士傷亡百餘名，眼看城門就要失守，守城部隊在緊急關頭只得向南京衛戍司令長官部告急，請求派兵火速增援。

 長官部得知情況後，緊急命令我憲兵教導第二團火速派兵增援光華門。那時，我是該團第三營第九連第一排排長，是團的預備隊，正駐防於清涼山。

 團部接到緊急命令後，即令我排組成加強排，配備捷克輕機槍六挺和充足的彈藥，前往增援。那時團部控制六輛江南汽車公司的公共汽車，我排即在西藏路連部集合，帶上全部武器彈藥乘車前往。

 上午十時許到達光華門，見一軍官未戴領章，獨自一人蹲在城牆腳下吃飯，守城士兵見有人來，忙問：“你們是幹什麼的！”我忙答；“我們是來增援的。”那軍官一聽說我們是來援助的，高興的立刻丟掉飯碗口稱歡迎，立即帶我們到城牆上，並馬上指定一塊陣地交給我們。我不同意接受陣地，認為情況不明，陣地不能動，我們只能做伍間增加。我命令全排士兵在城牆上全部散開臥倒，因見原來士兵只要從城垛孔伸出頭來，敵人的槍馬上就響，槍響後我方士兵非死即傷。我們增援後並不知道城下敵軍情況。

 日機自清晨隊光華門城垣大批掃射轟炸後，沒有再來。大概由於敵我雙方對峙距離太近，怕轟炸傷著自己人，而是時有兩三架飛機飛抵光華門內，對第一公園和午朝門一帶地區輪番轟炸。轟炸時，有兩名操四川口音的連長跑到我排陣地躲飛機，只聽他倆說：你我兩連新兵剛到監察院牆下，就全部被炸死，炸傷，我倆隨倖免，但如何回去交差。這種悲慘的情境，在南京保衛戰中是時有發生的。

 為了搞清楚牆外敵軍兵力分佈情況，避免我方無故傷亡，我命令全排戰士不許亂開槍，同時向戰士們了解搞清敵情的辦法。機槍手梅寒嶺說：“我有辦法把城下的大概情況搞清楚。”說完就從口袋中取出一面小鏡子，用兩根步槍通條綁接，再在上面綁上小圓鏡，然後小心的向城垛口仰臥移動。通過鏡面反射，看清楚了城下敵軍是在九輛戰車的掩護下攻城的，兵力多少看不清楚，幸好城下有條護城河，所以敵人一時未攻進城。敵戰車不規則的排列在護城河邊馬路上，都在向我們城垛方向瞄準。當我了解情況後，認為敵人想用戰車破城的企圖十分明顯；同時也明白了為甚麼敵方槍聲雖不密，但我方傷亡嚴重的原因。我馬上命令全排士兵輪流用鏡子監視，以了解敵情。

 當天下午一時左右，有一軍官前來陣地視察，看樣子像團副。他看到光華門城樓左側百餘公尺處有一座木質小麵粉廠，緊靠城牆不到十公尺遠，樓頂比我們城牆高過一公尺多。若被敵人發現這一制高點，派兵佔領加強火力，我軍官兵有被全部消滅的危險，必須儘快派人把這座麵粉廠燒掉。當時城下槍聲很激。那個軍官把當前危險向大家說明，為了光華門城樓及守城官兵的安全，只有組織敢死隊去把麵粉廠燒掉，誰能完成任務回來後是士兵的升為排長。話音剛落，就有十多人從隊伍中站出來，願意去燒麵粉廠。人多不可能一下子都去，就按先後排成一隊，每人都帶上稻草火柴由城上用繩子放下。第一名剛從城垛上放下一米左右，就被敵人發覺開槍打死了。接著第二名急忙站出來說：“我是第二名，讓我去！”又照前次方法放下去，還沒放下去一半又被打死。在城牆上的人都有些著急，只見第三名士兵馬上站出來，請求去燒麵粉廠。他說，現在輪到我了，但不能照老辦法，需換一個垛口，並把繩子繫在腰間，估計繩子長度為城牆高度的三分之二，一下子猛跳下去，到離地面三分之處再迅速把繩子放到地上。我們照他的話做了。正在這時敵人也發覺我方企圖，派兵攻佔麵粉廠，但我們的戰士搶在敵人前面把麵粉廠燒著了，解除了城樓的威脅。

 我們一直和敵人對峙著，彼此不時的打冷槍射擊。我想，這樣下去到晚上對我方不利，敵人可能想探明城上虛實，我決定給敵人一個火力威脅，看敵人是進還是退，再採取相應對策。這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鐘，我組織了全排火力攻擊，命令六挺輕機槍都必須打三夾子彈，其他人員要集中力量把手榴彈投下去。由於我們居高臨下，一陣猛烈射擊和投彈後，敵人開始動搖了。槍聲剛停就見從戰車後有兩輛自行車疾馳而來，我馬上命令士兵向那兩輛自行車射擊，是否射中看不清楚，我估計那是敵人傳令兵。下午七時許，發現敵人有退卻模樣，敵戰車開動後都掉轉車頭，我立即命令全排士兵對準敵人猛烈射擊，不一會敵人就全部退光了。檢查全排士兵並無一人傷亡，只有機槍手梅寒嶺的機槍防火帽被敵人打斷了。我將戰鬥情況於晚上八時報到團部，團長周競人和營長孫明齋於九時許，步行來到光華門，接我排士兵回清涼山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