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歷史湮沒的人

荒島九日書的主題比我之前參加的馬特市的幾個難一些。這九個主題指向更清晰一些，寫起來反而更犯難，更顯得自己對一些事情的理解很膚淺。

今天的小說人物就難倒我了，因為我真的已經很久沒好好讀小說了。這些年讀的書多以社科、歷史為主，小說反而很少看，偶爾找到一本，也都是匆匆看過，沒有很深的印象。加之，最近讀過的一些小說，也談不上有多麼清晰的人物形象，往往看過之後，人物都淹沒在小說的敘事裡了。

如果就最近讀過的小說挑選一個人物的話，應該是白先勇短篇小說集《臺北人》中《一把青》的朱青。朱青是抗戰時期空軍飛行員的妻子，空軍的妻子們都住在南京的家屬區中。新婚之後，丈夫就出去執行任務了。正是戰火紛飛的年代，在天上飛行的軍人們，生死難測，她盼來盼去，最後只得來了一捧白骨。

如果只看前半段，這是一個齊邦媛《巨流河》筆下的故事，為愛痴情的女子，沖天而上的英雄，在時代的旋渦裡，每個人都無法逃脫，結局雖然悲情，但總是大家可以期待的淒美故事。

妙就妙在，故事的下半段，經過四九年的動盪之後，朱青又出現在了台灣，她已經從一個青澀沈默的女孩子變成了一個風月場的高手，這麼多年，她經歷了什麼，小說並沒有交代。年輕時為愛痛苦的記憶似乎全然過去，朱青已經在這樣的生活裡翻滾成一個非常現實的女人了。她又有什麼選擇呢。

在台灣的時候，我去過幾處眷村，如今大都空蕩蕩的，不再有人住了，維護得好，還能變成文化活動場所。其實眷村的條件算不上多好，房屋都很窄小，是剛渡海而過的人的棲身之所。你能想像在那樣一個混亂的時代裡，生活在其中的人，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面對多少困難。當然，海峽另一邊的人一樣也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朱青的故事就是一個縮影，可以歌頌和讚美那些為家國獻身的「英雄」，可是他們的妻女究竟在面臨什麼，他們籠罩在歷史敘事的陰影裡，始終是模糊的。可是，站在那樣一個臨界點，又能做什麼選擇呢？

2024年4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