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415_「人似乎會死掉很多次。」
210415
人似乎會死掉很多次。
死是有階段性的一件事,要我說的話,而且,越是干涉過你的生活的人的死,階段越是多層次。
一次是他完全從自己的人生裡消弭了自主性,一次是實際從自己的生命離席,一次是大家真實意識到這件事情,一次是大家徹底忘記他的時候。
我的意思是,死這件事從你的生命中實像化了,從隔離膜外的世界悄悄滲進來的樣子——如同滲透的理論,外層的滲透壓已經大於內在的滲透壓的時候。
至於在什麼時候、什麼狀態會讓我們與外界的滲透壓有所質變,這件事我們卻是難以預料。
所以我要再說一次,阿嬤死了。
我們將我的房間裡阿嬤的床和雜物搬走,移動了整間房間的格局,在長達四五年的時間裡,我終於拿回對我房間的主控權。
幾天前送來的新衣櫃,還蘊著濃厚的甲醇味道,於是母親讓我在姐姐房間睡幾天避避風頭,等味道都散去再回來。
這天凌晨四點,我在姐姐的床上醒來,右側偌大的窗映著些微的月光,透過窗的鐵桿投射了條條束束的影子,可恍惚間又像是監獄的欄杆。
臉在夜裡已被自己抓得紅腫癢的熱辣,蚊子的嗡嗡聲在我耳邊響,我起身開燈,很快地找到始作俑者,一掌打死了牠。
看著牆壁上和我手掌上的一抹血跡,不知怎麼地,在這個時刻、這個房間、這個景況間,我突然又再次意識,阿嬤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