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

倫敦下雪了，這次是來真的，已經下了兩天了，路上艱辛地堆起了幾毫米的雪，從行人路的內側到外側呈現一種漸變的消失姿態。

要說一下下雪，倫敦的雪挺沒有意思的。我沒有經歷過許多地方的冬天-我是一個堅定的亞熱帶人類。我對冬天的溫度應該保持在15-20度有著自己的認知。扯遠了。倫敦的雪沒什麼意思，如果你見過法國的雪。

首先聲明我不是英國人也不是法國人，我也不知道這兩地的人對自己的天氣有什麼不滿。我在蘭斯住過小半年，在倫敦差不多也住了小半年了。兩年前差不多這個時間我去的法國。在那個之後，反送中發生了，然後肺炎發生了。我的人生就這樣停滯了一年。所以到現在我總覺得我是一年前去的法國，而不是兩年前。我沒有經歷過夏天，因為2019的夏天不是由‘我’來經歷的，2019的夏天屬於每一個香港人。到了2020的夏天，我去了上班，其他時候都待在家裡，沒有辦法去旅行，但是去了游泳。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就去了倫敦。倫敦那時候對我來講已經是冬天了。又扯遠了。

法國的雪是一片一片的，長得很可愛很夢幻。倫敦的雪是一絮絮的，長得像羽絨服偶爾爆出來的鴨絨。法國的雪黏在了窗戶上會留下一個八角形（或者更多角）的形狀，那個可愛的形狀慢慢的會融化在玻璃上，給人留下一種物哀的微妙心情。然而倫敦的雪黏在了窗戶上面很快就像一滴雨一樣滑落了，他根本沒有形狀，像一堆吵吵鬧鬧的小孩哇哇哇的跑過你的窗戶，用軟綿綿的手指輕輕的碰了一下你的窗子。

前幾天我跟小王說，下雪的可怕之處在於它製造出了一個在天上的空間，雪輕飄飄的被托上了天空，在空中製造了一個若有似無的空間，彷彿空氣之間凝成了一種張力使得人產生了一種他們也能與雪一樣在空中行走了。最可怕的是穿堂雪：在兩個建築中間雪從四面八方的向你堆簇過來了，有一種無法逃避的窒息感。小王說，是因為這不符合人的習慣嗎？（比起用習慣這個字，好像慣習在人類學的context裡面更常見了）我認為或許不是這樣的，可能是雪給了人一種虛假的承諾，使人（我）在某個瞬間對做不到的事情產生了某種過緯的力量感。我找不到中文來形容這種感覺，英文來講可能是 falsely empower了人。

這種可能性是最可怕的。當你覺得你能在空氣中行走，你踏出了窗戶，你他媽的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