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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經叛道》(Unorthodox):我跟其他女孩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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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之下,本劇確有2019年德國電影《一個普通的女人》(A Regular Woman)的既視感。一樣是被壓抑的靈魂逃出極端保守的原生家庭,到另一國度開展新生活,重新掌控人生的女性賦權故事。然而比起後者淪為宣傳政治正確的陳腔濫調,本劇意在呈現個體在面對過去與未來、封閉與自由、服從與獨立之間的猶豫不捨,而非一味指責或自我封聖。

在翻開主角Esty人生的新篇章之前,本劇首先是一部展現Satmar這種哈西迪猶太教社群面貌的劇集。作為二戰後始建立的哈西迪派猶太教團體,Satmar以極端保守的儀式和教條療癒了二戰大屠殺的傷口,並與現代文化、西方價值築起了難以跨越的籬笆。時間沒有在這個社群留下進步的痕跡,與世隔絕的他們仍然踐行著初始的使命——生下那600萬條被殘忍屠殺的生命。而面對這一群容易被貼上標籤、歧視的宗教社群,如何平衡抒情叙事與反映現實之間的需求,是本劇亟待克服的難關。

就本劇最終的完成度而言,即使它未必做到每個人都滿意,但至少它願意走出西方價值觀的舒適圈,嘗試去接觸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通過一段段鉅細靡遺的猶太傳統儀式、真摯深刻的人物塑造,Satmar不再是大眾眼中一堆保守落後的標籤,而是活生生的人類。儘管他們所信奉的真理異於我們,但他們仍是有血有淚、會哭會笑,他們不是供大眾發洩負能量的異類,他們只是一群生活跟我們不一樣的人而已。比起煽動恨意的工具,本劇更願意在觀眾與Satmar社群之間築起一道橋樑,吃力不討好地溝通彼此迴異的價值觀,而非僅憑網絡、新聞上的隻字片語,隨意詆毀對方的文化和生活。

本劇「和而不同」的叙事,某程度上與主角Esty的心路歷程互相呼應。作為成長在傳統宗教家庭、奉保守猶太教價值為典範的主角Esty,出走威廉斯堡的行為並沒有一下子讓她成為西方自由價值的信徒。當Esty回答音樂院朋友有關出走原因的問題時,她不認為自己是為了宛如監獄般的生活離開,而是以 “God expects too much on me, I have to find my own path”這句話曖昧地解釋了自己的出走,既沒有否定Satmar對自己過去人生的塑造,也沒有迴避Satmar對當下苦痛的責任,甚至得知自己懷孕後仍秉持著Satmar繁衍後代的使命。Esty踏入新世界的每個腳步,都有舊世界的影子,當下實現的理想,來自於昔日難忘的渴求,過去並沒有因為出走的決定而被全數否定,反倒藉著離開,更突顯威廉斯堡的影響,也更難對那些舊人舊事究責。

雖則有迴避宗教/價值觀爭議的嫌疑,但本劇在處理Satmar上的曖味,讓它能跨越傳統-進步價值的糾紛,以更人性、私密的角度去處理這起出走事件。到頭來,這仍是關於Esty人生的決定,關乎她的意願、快樂、理想的選擇。過去即使形塑了當下的我們,但不代表我們必需受過去所侷限,正如那條曾葬身無數條東德逃亡者性命的河流,現今卻能成為供人暢遊的休閒場所一樣,無論多困窘的境況、多嚴厲的規條,都能夠克服、翻頁,然後昇華,成為人生履歷上的一記濃墨重彩。也許對於Esty來說,意第緒語的歌聲能夠悠揚於柏林音樂院內,便是最好的結局了。

雖然本劇是以Satmar社群的生活和文化來吸引眼球,但作為一部僅4集的迷你劇集,本劇在叙事手法上亦可圈可點,今昔交錯的剪接除了讓觀眾能迅速瞭解Esty的人生外,通過展現相似的主題和情感,讓今昔彼此互文,豐富了叙事層次,也令每集更渾然天成。儘管結局虎頭蛇尾,丈夫Yanky和表哥Moishe的故事根本還未講完,一切在未完成的狀態下便草草結束,但整體上算是瑕不掩瑜。

昔日令無數猶太人喪命的納粹大本營,是現今年輕猶太人開展人生的新天地,歷史的造化是如此的豁達,教仍作繭自縛的我們羞愧。即使擁有學歷和金錢,因循的我們能夠卸下束縛,在人生中離經叛道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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