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窃卡

一、

没有想到，时隔多年以后，自己再一次进入警察局。原以为自己会坐在审讯室里冰冷坚硬的老虎凳上，最终接待我的竟是松软的沙发。 

坐在对面的是张警官，他悠悠的从烟盒里面掏出一根烟，停了一下问我：“介不介意我抽烟？ ”

我回答：“介意。” 声音不大却坚决。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烟。 

二、

公交车缓缓地变道驶进广兰路地铁站，司机热心地提醒满车的乘客们开门要小心。车门一开，候车的乘客，仿佛钱塘江的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人群中相互推搡。我站在前门门口，感觉上身身体扭曲，垫着脚尖，亦步亦趋地往车内艰难地挪了一步。随着公交车关门起步，后门上车的乘客将其公交卡穿过人群传递了过来，我一手扶着栏杆，迎面伸手接。说时迟那时快，左侧站在台阶下的一名男子，唰地伸出手，抢在我前面接过递过来的公交卡。他站立的位置并非是公交卡传递的最佳路径，而且，他踮起脚尖显得完成这样的动作并不方便，仿佛是有意为之，这让我觉得匪夷所思。

眼角的余光里，他左手接过公交卡，没有立马交给背后面对刷卡器的乘客，而是左手放下来，右手抬出将自己的卡交出去刷卡，待公家卡返回后，再将一堆公交卡交出去刷。这一系列非同寻常的举动，似乎有猫腻，然而又无法人赃俱获。

车子很快到了下一站泊车，此时公交卡还在往回传递的途中。我急中生智，对着司机喊了句：“司机，请先别开前车门，公交卡可能被调包了。”人群中，只听到司机回答：”好。“显而易见，司机在公交车上见过太多故事，不需要太多言语，就明白此举的意图。观望后车门的人群动作，想必公交卡已经在分发之中，左侧这位形迹可疑的男子，埋着头，看起来有些惴惴不安。我有些得意忘形，等待着后车门的乘客传来自己公交卡找不到的消息，仿佛是打埋伏冲锋的号角。只是，过了些时间，依然没有动静。人群中开始有人骚动不安，催促着司机开车，无奈之下，汽车开始缓缓起步。嘈杂的车厢里，隐隐约约听到“喊什么调包，还要求停车，真是傻逼”的埋冤。

对，不可以这么做，万一只是误会，这个看似稳妥的策略非但不可以抓贼，场面容易尴尬到空气仿佛凝结一般。落人笑话事小，拖累祖宗十八代事大。

车子很快就到了下一站，前后门次第开放。透过车窗，他向着汽车后方小跑离去。汽车开始出站，此时，扎堆在后车门的乘客，向前车门方向传递问话：“是不是还有卡没有送回来？”

此时，心中所有的不解都有了解释，谜团都如烟消云散，我高声回答他们：“你们的卡应该被调包或者窃取了，嫌疑人刚刚下车。”

“司机，能不能停车开门，我要下车抓贼！”

车子缓缓地减速，在半途中停了下来。门开了。转身之际，我站住了，回头撞见司机，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投来深邃的目光写满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依依惜别之情。然而，我并不是要退缩，而是振臂一呼，“我一介书生，势单力薄，有没有人一起追？”按照我满腔的期望，总会有侠义之人，揭竿而起，至少后车门会有受害人大喊：“我跟！”然后，我流露出喜出望外，打趣地回了他一句：“兄弟，是不是德州扑克玩多了？”然而，经历了片刻而又显得漫长的沉寂，我有些失望，垂下落寞的眼神拾级而下。

一个星期一次的足球并没有白踢，很快，一个超越后旋即九十度的转身，推出手掌将其逼停，侧身与其对峙，我露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一般慈眉善目的微笑，说：“给你两个选择！把公交卡还回来，你可以走；不然……”还没等我说完，他亮出一把匕首，刀刃晃着冷光。我立马改口道：“兄弟，有话好好说，大家都不容易。来，你请——”说着，我后退让开一条道来。

“司机，能不能停车开门，我要下车抓贼！”然而司机没有减速，他颇为无奈地说：“抱歉了，乘客不能中途下车，不然我可能会被罚款的。”而后车门传来几声自认倒霉的嘀咕，再也没有泛起波澜。也罢，歹徒敢出来作案，想必有几分胆识和身手。就算徒手相搏，想自己平常最重的体力活也不过是敲键盘写代码，也毫无胜算可言。也怪自己走得急，手机落在公司里，不然拍一张肖像就简单多里。我抬头看了看对着车门的摄像头，也不知道能不能拍到他的脸，还是交给警察处理吧，他们方法多的是。

四、

张警官示意我过去，按照他的指示，我在笔录上签字画押。我说：“心中忽然有个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不当！”张警官回答说。

“我都还没说是什么疑惑呢，你怎么能就说不当？”刚才，他问我介不介意他抽烟，我可是给了肯定的回答，没想到这次，他没有礼送往来，给了否定的回复。

“也对，那你先说说看吧。”

“多次听闻，公交车上偷卡，调包的事件，难道就没有受害人报案？”

“当！”

两个人没有说话，对视了几秒钟，也许是我不眨眼的目光太刺眼，最后张警官开口：“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等你回答第二个问题！你怎么迟迟不答？”

“哦，没想到那已经是正式提问了。是的。”

“那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不报案？”

“这个就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