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鬼嫖妓
神使法老的心刚硬,经济持续低迷,青年失业率节节攀升,数亿人每天的生活费不到5美元,法老依然坚持对外撒币,近期窜访南亚邻国又是满载而归,签署一揽子合作协议,涉案金额逾百亿美元,在蒙特利尔流亡的牧师看不下去了,第一时间在X发文,用“穷鬼嫖妓”等恶毒的词语攻击法老。
工作日下午1点,45岁的无业中年男人(以下简称“废人”)闯入长征路和丹江路交汇处的华洋堂商场,在一楼瑞幸咖啡点了一杯9.9元的精萃澳瑞白,占据正对吧台的第一张桌子,他用餐巾纸将桌面擦拭干净,从黑色双肩包里掏出贷款买的 iPad,开始写作,2022年1月,废人走投无路,尝试全职在 Matters 写作,两年来收割到300多位追踪者(含身份可疑的太空人),持有的 LikeCoin 实时币值逼近250美元。
2022年秋天,“地下文学”发起征文活动,废人是评委之一,野人的来稿让他在评委位置上坐立不安,参赛者的才华和学识都远胜于己,能够做野人的读者已是他的福分,充当评委绝对是僭越。
2023年秋天,Matters 发起声势浩大的征文活动,废人收到站方的邀请,回复“酌情参与”,实则婉拒,Matters 规定投稿文章“不能包含令人反感的內容”,让废人感觉不适,他受够了墙内的审查,心理有阴影,对任何限制表达的条条框框都极度敏感,Matters 的规定固然合情合理,符合出版行业国际惯例,但废人有了抵触情绪,只能自绝于《Matters Zine 創刊號》。
废文大赛让废人眼睛一亮,野人的创意闪耀着天才的光芒,为废人的写作指明了方向,废文就该由废人来写!他按耐不住激动,张开双臂隔空拥抱野人,在大赛官宣文章下面留言:“立志写出最废的文。”
士为知己者死,废人这回不写点什么,真的说不过去,对于何为废文,他没有清晰的概念,一大杯咖啡下肚,他只写了一堆乱码似的草稿,废文并不好写,抱着摆烂和自甘堕落的想法写不好废文,而且严重违背大赛精神,应该不是野人希望看到的。
写作本身意味着极高的难度,就像活着本身就很难,废人一直努力地活,还是活成了废人,他安慰自己:“人生的全部意义就在于努力地活,活成什么样子不是自己能左右的。”此次参赛废人没有拿奖的压力,“最废的文”可遇不可求,重要的是努力“耍废”,他努力的样子,野人和背后的金主一定能看见。
“穷鬼嫖妓”这个词在废人脑海里挥之不去,牧师对法老的攻击戳中了废人的灵魂,“这不就是在说我吗?”废人长期无业,没有收入,虚拟钱包里的 LikeCoin 一度跌到谷底,币值不足20美元,哪怕穷得叮当响,他也没能忍住花钱找女人,据不完全统计,2023年他花在女人身上的钱超过1700元,6月上旬存款耗尽,他依旧不收敛、不收手,用贷款光顾足疗店,他不再背负道德压力,花钱找女人对他来说就像口渴了买水喝,借钱也要买。
废人通过网上银行贷了两笔款,一笔分12期偿还,另一笔按月付息,到期后一次性还本,存款耗尽并非世界末日,他的资信状况被开户行判定为良好,能够以优惠利率借到钱,他靠贷款活了几个月,不出意外还能再活几个月,他没想好怎么还钱,市面上没有像样的工作,招聘网站充斥着虚假信息,他已放弃找工作,不再登陆 Boss 直聘,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上征信黑名单,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法老治下的十年,征信黑名单人数急剧增长,废人狭窄的朋友圈有三个人在黑名单里,天下苦秦久矣,但揭竿而起已不太可能,法老的位置看上去很稳固,废人盼望他早点死。
同一个工作日,下午2点多,废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华洋堂并非久留之地,喝完咖啡他就该走了,这个城市没有集中供暖,冬天来商场蹭暖气的人很多,包括退休老人以及像他这样没工作也没地方去的废人,瑞幸的座位经常被不买咖啡的人占满,咖啡师求助于商场管理方,出动保安劝离蹭座者,今天甚至有社区协警对着他那排座位拍照,经济的下行肉眼可见,因为客流量不足,原本占据两层楼的星巴克和 KFC 将二楼的空间封闭起来,楼梯口拉起警戒线,上个月他在天元世纪城星巴克目睹两名保安驱逐一位流浪女,女人对着保安尖叫:“把我的照片删除!”年轻的女咖啡师面无表情,应该是她给保安下达了指令。
废人路过宜必思酒店(ibis),几个小时以前他刚从那里退房,昨晚他花124元入住宜必思的零压大床房,不要误会,他就是想好好睡一觉,并未带女人开房,气温降至零度以下,家里的沙发已不能保证他的睡眠,他连续两天住酒店,第一晚入住航空路凯景酒店,房费75元,暖气过于强劲,被子太厚,他没睡好,宜必思的睡眠解决方案更专业,房间温度适宜,面积虽小但设施精良,早餐也不错,他喝了一碗清粥、一杯豆浆和一杯浓缩咖啡,还吃了一盘炒菜,他很早就盯上这家宜必思,酒店的鲜红色招牌2019年就挂出来了,等了四年才开业,身穿深色大衣的前台人员气质高贵,颜值上乘,她们直接拉高了房费,废人被职场淘汰之前,有幸去法国出差,在亚眠(Amiens)住过几天宜必思,客房空间节省到极致,但餐厅很宽敞,大堂装修精致。
在天元世纪城短暂逗留后,废人流窜至长虹路武商百货,路过星巴克时他有些犹豫,很想舒舒服服地坐在星巴克的真皮座椅上写作,但他靠贷款生活,一天只能消费一杯咖啡,他抵达商场五楼,在电梯口的顾客休息区坐下来写作,他的废文还停留在构思阶段,天黑之前肯定写不完了,整个下午,他一直回想过去一年花钱找女人的种种细节,拼凑出一个相对精确的数字—1760元,不包括和一位女士吃饭所花的200元,她让他发微信红包,他说不如这样我请你吃牛排,她说好吧,于是他们像恋人一样共进午餐。
2023年快要过去,废人想利用这次废文大赛的契机写一篇年终总结,他想到一堆关键词,“穷鬼嫖妓”首当其冲,另一个关键词是“漫心酒店”,他今年最匪夷所思的一次消费是花392元入住武夷山三姑度假区的漫心酒店,漫心是宜必思的升级版,设施极尽奢华,但房间面积让他失望,8月中旬他跨省求职,去福建南平一家化工企业面试,返程时没买到火车票,在武夷山景区滞留一晚,一冲动入住漫心。
母亲打来电话,废人知道母亲要问他是否回家吃饭,他心情不好,拒绝接听,他在武商呆到傍晚6点多,然后去了商场背后的美食一条街,在沙县小吃点了一份13元的鸡腿饭,中午他在长征路上的金谷锅巴饭吃了一碗12元的西红柿鸡蛋红薯粉,加上瑞幸的咖啡,他一天的生活费刚好达到5美元的国际贫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