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129《史記》卷五〈秦本紀〉21:要辦一件大事之前,第一件事要做什麼呢?
孝公元年,河山以東彊國六,與齊威、楚宣、魏惠、燕悼、韓哀、趙成侯并。淮泗之閒小國十餘。楚、魏與秦接界。魏筑長城,自鄭濱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漢中,南有巴、黔中。周室微,諸侯力政,爭相併。秦僻在雍州,不與中國諸侯之會盟,夷翟遇之。孝公於是布惠,振孤寡,招戰士,明功賞。下令國中曰:「昔我繆公自岐雍之閒,修德行武,東平晉亂,以河為界,西霸戎翟,廣地千里,天子致伯,諸侯畢賀,為後世開業,甚光美。會往者厲、躁、簡公、出子之不寧,國家內憂,未遑外事,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諸侯卑秦、醜莫大焉。獻公即位,鎮撫邊境,徙治櫟陽,且欲東伐,復繆公之故地,修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於心。賓客群臣有能出奇計彊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於是乃出兵東圍陜城,西斬戎之獂王。
衛鞅聞是令下,西入秦,因景監求見孝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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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秦孝公在位的第一年,司馬遷先幫我們梳理了一下當時的國際局勢:在黃河和殽山以東,也就是秦國以外還有六個強國,他們的國君分別是齊威王、楚宣王、魏惠王、燕悼侯、韓哀侯、趙成侯。換言之,這幅形勢就是你我所熟知的「戰國七雄」。
在淮河、泗水之間還有十多個小國。另外,楚國、魏國與秦國接壤。
其中,魏國有修築長城,從「鄭縣」築起,沿洛河北上,北邊據有「上郡」(魏筑長城,自鄭濱洛以北,有上郡)。
至於楚國的土地則是從「漢中」往南,據有「巴郡」、「黔中」一帶(楚自漢中,南有巴、黔中)。
此時,周王室已衰微,諸侯用武力相互征伐,彼此爭奪吞併(周室微,諸侯力政,爭相併)。
秦國則地處偏僻的雍州,不參加中原各國諸侯的盟會,因此中原諸侯們多像對待夷狄一樣看待秦國(秦僻在雍州,不與中國諸侯之會盟,夷翟遇之)。
這也就是長久一來,秦國歷代國君始終想往東邊打入中原文化圈的原因。因為他們被認為文化落後,也因而感到自卑,進而不斷引入中原的制度與文化,但各國似乎仍視秦國為野蠻。
對此,秦孝公廣施恩德,救濟孤寡,招募戰士,明確了論功行賞的法令(孝公於是布惠,振孤寡,招戰士,明功賞),並向全國發佈命令說:
「從前,我們繆公在岐山、雍邑之間,實行德政、振興武力(昔我繆公自岐雍之閒,修德行武),在東邊平定晉國內亂,疆土一度抵達黃河邊(東平晉亂,以河為界);在西邊稱霸於戎狄之間,拓展疆土達千里之廣(西霸戎翟,廣地千里)。當時,周天子賜予霸主稱號,諸侯們都來祝賀(天子致伯,諸侯畢賀),給後世開創了基業,盛大輝煌(為後世開業,甚光美)。但是前一段時期的厲公、躁公、簡公以及出子的時候,接連幾世的不安寧,讓國家內有憂患,無暇顧及國外的事(會往者厲、躁、簡公、出子之不寧,國家內憂,未遑外事),結果魏、趙、韓國攻奪我先王的河西土地,諸侯們也都看不起秦國,恥辱沒有比這更大的了(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諸侯卑秦、醜莫大焉)。獻公即位後,試著安定了邊境,並遷都櫟陽(鎮撫邊境,徙治櫟陽),進而想要東征,收復繆公時的原有疆土,重修繆公時的政令(且欲東伐,復繆公之故地,修繆公之政令)。我緬懷先君的遺志,心中常常感到悲痛(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於心)。賓客和群臣中有誰能獻出高明的計策,使秦國強盛起來,我將讓他做高官,並分封土地給他(賓客群臣有能出奇計彊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
於是便發兵東進,圍攻陝城,西進殺了戎族的「獂(ㄏㄨㄢˊ)王」。
衛鞅聽說秦國頒佈了這道命令,就來到西方的秦國,並透過「景監」求見孝公(衛鞅聞是令下,西入秦,因景監求見孝公)。
在這段文字中,我們會再次看到秦國發展的困境:位於邊陲,被視為夷狄。但是,所謂的「困境」,換個角度來看或許會變成「機會」,就像當初那位來自西戎,後來被秦繆公錄用的大臣「由余」曾批評中原地區就是因為太過於「文明」,才會出現這些「以下犯上」、「爭權奪利」的亂象。(相關內容可以參閱本系列第112篇)
因此,在這一篇秦孝公的求賢令中,他首推的第一個君王,就是那位春秋時代的霸主之一:秦繆公。
如果跟我一起慢慢研讀就會發現,其實秦繆公被稱為霸主,是在他死前兩年所做的那件事:
「秦用由余謀伐戎王,益國十二,開地千里,遂霸西戎。天子使召公過賀繆公以金鼓。」
也就是說,秦繆公最終放棄了往東發展,認真對付西戎的情況下,獲得了周天子的認證。這算是「秦」成為諸侯國以來,第一件最重要的大事吧!
其次,秦孝公仍不忘讚揚自己的父親─秦獻公。在上一篇內容裡,司馬遷曾提到:
「與晉戰於石門,斬首六萬,天子賀以黼黻。」
這也算是秦國第二次獲得了周天子的認證。
由此也可以再次證實了上一段的說法:在商鞅變法之前,上一任國君─秦獻公就已經稱霸。
那麼,秦國該如何延續目前這股稱霸的氣勢呢?或許,可以這麼說,秦國在這時確實很幸運。因為秦獻公的接班人是這位求賢若渴的「秦孝公」,如果沒有秦孝公的求賢,就不會有商鞅變法的出現。甚至,就算當初商鞅沒有來到秦國,我想以秦孝公急於富強的心態,一樣可以完成另一場轟轟烈烈的變法。
由此,令人聯想到曾國藩的那句名言:「辦大事者,以多選替手為第一義。」也就是要辦大事,要先找好「接班人」,如此才能突破時間的限制,讓這件大事繼續辦下去。
因此,剛剛才會說此時期的秦國特別「幸運」,因為秦孝公正是秦獻公的唯一合法繼承人,也就沒有再發生任何繼承紛爭,並可以讓秦孝公好好地發揮。
至於為何秦獻公的霸業能如此幸運地讓秦孝公來繼承?用「幸運」來解釋會不會太簡單?我想,如果撇開幸運的話,唯一的解釋就是「教育」吧?!或許是秦獻公的有意栽培,或許是秦孝公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下,希望繼承父親的霸業。總之,雖然史書上沒有任何記載,但我個人認為秦獻公在培養接班人上算是表現得很亮眼。
當然,比起秦獻公很幸運的有秦孝公來接手霸業,更幸運的是秦孝公還遇到了商鞅!
關於這段君臣合作的變法會激出什麼火花,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
原文連結鱷魚把拔談天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