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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 T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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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小舅舅

Laura T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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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無情地長大,希望自己能成為期待中的『大人』,卻還沒成熟到能包容與自己期待不同的樣貌。過去緊密、天馬行空的聊天相處,在那段叛逆期變成對你保持距離及厭煩。

童年的時間很短,但也許當時的世界澄澈單純,什麼細小的事到現在都不會忘。對你的記憶也是。

你跟媽媽從小就親,可以說你是媽媽一路顧著長大的。記得她常提到,你小時候多漂亮,五官精緻立體像混血兒。

所以你也常出現在我的童年。與其說你是親戚,你更像家人。既然是家人,就不用『您』這樣生份的稱呼了。

我從小就愛跟著你。你不像一般的長輩,反而像比我年長的同輩。

從不會摸著我的頭說我長大了、越來越懂事了、要叫人呀!長輩架子端完,就自顧聊天不想被打擾了。

相反的,你總不吝花時間陪我觀察你種的植物、回答我東南西北問不完的問題、甚至讓我捱著你一起打坐(雖然我只會在旁邊繼續問問題)

從小話少不愛笑的我,在長輩面前總會默默的消失隱形。那些讓我侷促地逗弄、要我有禮貌要叫人、要我多笑笑才可愛、大人講話小孩不要插嘴,我從來沒有自在過,可能也因此寧願被遺忘。

但在你面前,我的話匣子便關不上。你平等自然的陪伴讓我感到自己不是被忽略的孩子,我的好奇心都值得的到回應。有段時間,我去找你就要抱些『戰利品』回去。那些仙人掌小盆栽、陶瓷貓頭鷹裝飾,我小心地放在床頭,幾乎每天擦拭。好像在提醒自己,我是被在乎、包容的。

那時,我常跟朋友說『我小舅舅什麼都懂』『我小舅舅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對你,就像對大哥哥一樣的崇拜。


什麼時候,我們越來越生疏了。

漸漸,我不耐煩你不像個大人、不耐煩你只想到自己、不耐煩你出現在我家。我已無情地長大,希望自己能成為期待中的『大人』,卻還沒成熟到能包容與自己期待不同的樣貌。過去緊密、天馬行空的聊天相處,在那段叛逆期變成對你保持距離及厭煩。

就算我真的『長大了』,我們的距離還是沒能拉近多少。只是從帶刺的冷漠,變成生疏的客套。我已忘記該怎麼接近你。但相信我們還有時間拉近一些距離,因為你總是在阿嬤家的。

知道你驟世消息,我反應不過來。直到爸說癲癇其實也讓你辛苦了很多年,撐到現在的年紀不容易了。聽到這裡我頓時淚流不止,幾乎喘不過氣。怎麼會這樣呢?怎麼可以這麼快呢?我還沒,還沒好好再跟你說話聊天,怎麼突然就離開了呢?

但我沒時間繼續流淚。等等要帶兒子看診,出門前必須洗好衣服、準備好午餐帶去醫院吃。女兒課後社團結束,要安排好載她去上ESL。總公司來了新主管,週五meeting的資料要先準備好。下午要抽空去採買晚上要煮的食材。每天都是乒乒乓乓的打仗。但情緒很難收拾,洗衣煮飯時還是像鑽隙縫一樣,在我臉上不停的滑落眼淚。

我必須在把小孩哄睡的空擋,一字一字的寫下對你的記憶。只有這段時間,我才能專心的、好好的面對心中的情緒。

如果我們的關係圓滿、多是值得回憶的開心與關懷,我應該只有不捨。但現在,我才發現沒機會走到這樣的關係了。

擁有永恆少年特質的你,帶給你自己及旁人有快樂有辛苦。是不是因為這樣,冥冥中你選擇不要老去?

病痛跟藥物不再糾纏你了,人世間的責任你也可以卸下了。請帶著兒時美好的面貌,追尋你心中的美好吧!

一路好走,我的小舅舅。謝謝你曾陪我一起當快樂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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