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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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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書陸|你別打拳

冰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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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的一句無心之語成為了殺死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

H是一個難以定義的朋友,熟識是因為初中時期的QQ聊天,我總是有潮流滯後性,不知道當下在流行什麼,卻又總是好奇驅使趕上潮流的尾巴。當時什麼都聊,還寫信,覺得這個朋友很奇怪當也很有趣,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廢話很多,願意和我聊天,並且我線上的活潑話癆和線下的沈靜產生的反差感也讓他覺得有趣吧。

總之便是初中互訴衷腸產生了soulmate的情感連結,以及其中複雜的心理。當時的我對他是具有某種崇拜的,好吧,我對誰都是,因不配得感與容易被有智識的人吸引,他就是其中一個,我是帶著濾鏡看他的,覺得他是聰明人,初中能讀懂莊子和老子,能共情紅樓夢的傷春悲秋,能輕鬆迅捷地解數學題,他是天才,和他聊天就能學到好多東西。

「學到東西」便是問題癥結的開始。本就以不平等的視角看待這段關係。會發現更多親密的交流是互相寫信。一些內心真實的想法只能在筆尖流露,而現實見到彼此反而更像陌生人,不知如何開口,躲閃的目光與彆扭的肢體接觸,加上周圍人起哄的玩笑與社恐心理本能的逃離,讓現實的我們變得手足無措,互相關心渴望聊天卻又不知如何開始,總之是彆扭的雙方。

與其說我們是soulmate,更像是網友或筆友,知曉交換彼此內心深處的秘密由此而變得緊密。然後一旦脫離初中中二病的語境我們的關係變得更奇怪了。高一整年明明在同一個班卻不曾說過很多話,那過去的熟絡因距離變近反而生疏了。所以有同學說對我和H之間的友誼感到困惑,以為我們不熟,甚至不會把我倆聯繫在一起,似乎是不搭。

此後文理科分班的距離拉遠之後反而又感受到情感的連結了,我主動拾起了書寫給他寫信,應該是我需要有人傾聽吧。現在想來他似乎並不主動對我。但一旦開始聯繫,他又便是主動的那方,直到我感受到壓迫感。

畢業後也不常聯繫,突然開始聯繫也是因為當時狀態不好的緣故吧,他講他的痛苦情感經歷,我訴說我莫名低落的情緒。同頻沈淪又一次夢迴初中的我們,以為仍然是彼此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儘管當時的我已經覺察如果真的是這樣,還用強調彼此的重要性嘛,心理早就知曉不是一路人,但互相欺騙想要繼續保持。

然而時間讓淡漠的情感越來越淡漠,如果撇去共同的傷痛,發現突然沒什麼好聊的,都覺得對方竟然如此無聊且對立。我們三觀不合。

只是不願承認這一點罷了。他竟然是我唯一讓我體會到在友誼當中陌生感的人,吵過架,也和好過,但整個過程都覺得不是那麼自然,像是仍然抱著初中美好回憶的期待想要留住不易的友誼。

但問題來了,我祛魅了。

我依舊覺得他很聰明,依舊認可他過硬的學習能力,可是我真的對他那令他痛苦卻又難以割捨的各種複雜人際關係(也許在我看來並不複雜)的經歷不感興趣,他的傾訴我總是無法在場無妨共情,我的痛苦也讓他認為不知人間疾苦。彼此的痛苦也無妨產生共鳴了,漸漸地便默契地不說話了。

而真正讓我產生割捨也不可惜是那句微小隨意的話,當聊到政治聊到性別,正在維護女性利益的我打了一半文字還未發出去,便看見對方冷不丁的發來一句「你別打拳。。。」。那一刻便下頭了,割捨的心情出現了,沒有必要讓彼此耗費精力了。

但當時懦弱的我仍然沒有說出絕交的話,只是說躺在列表裡也挺好的,以後有需要還是可以互相幫忙的。潛台詞便是沒事不要找我,我知道他get了,如此敏感的人一定知道我的拐彎抹角。但他比我更絕,既然不說話那就連躺在列表都不要了。

那次爭吵過後,又一個契機和好了,嘗試找到某種過去的連結。也試著恢復寫信的傳統,然後某天聊天他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不是很想和你聊天了」,我突然感到釋懷,回復了一個「好的」便默契地再也沒有說過話了。

對他來說那只是一句無需記憶的話,但聽者有心,需要一個理由堅定結束關係的信念,便是那一刻。現在反而輕鬆了。當我書寫的信裡,H變成了小H的稱呼時便知道無法是仰望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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