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活躍的雄仔 — 想乖，但有時失控

多年前在幼稚園遇到一個懷疑有過度活躍症的孩子 — 雄仔(假名)，他的語言發展較慢，K1時，只會說著BB話，上堂經常離開坐墊。K2時，當大部份同學都能安坐時，他坐不定和衝動的行為越來越明顯，經常被老師責備，部份小朋友開始不跟他玩。

雖然雄仔看似頑皮，但他其實是個很乖很有正義感的小朋友。有次他看到一位同學搶另一位同學的玩具，忍不住伸出一拳，在快要打到那同學時才記起不可打人，急忙收拳但已來不及，拳頭依然輕輕地碰到同學的鼻。雄仔當時一臉不知所措和懊惱，而那被碰到的同學已經跑去跟老師投訴。別看少K2小孩，雖然只是四歲人仔，已經很懂得那些同學被投訴的話，老師一定會相信自己，所以明明自己有錯在先，他也毫不猶豫便去告訴老師。雄仔由於語言能力較差，根本不懂自辯，加上他也知道揮拳是錯的，所以給老師罰到冷靜角坐也沒有反抗，只是在流淚。

（我當時在工作無法即時介入，後來跟班主任說了當時的情況，而班主任也有還雄仔公道。)

那個被搶玩具的小朋友後來經常主動和雄仔玩，也算是一個happy ending 吧。

到K3時，雄仔的情況沒有太大改善。有次，我和雄仔做測試，他要將一堆圖片分類，他排了十分鐘圖片後，開始有點坐立不安。我問他想不想出去玩一會再繼續，他說想做完測試才玩。我重覆說去玩真的沒有問題，再問他是不是真的想繼續，他還露出一副忍耐的表情同時堅決點頭。因為我已感到雄仔的忍耐力差不多耗盡，我一直留意著他的表情，見到他忍耐的表情忽然閃過一個興奮的眼神，然後用雙手好像游蛙式般把枱上幾十張分類好的圖片掃到地上，跟著滿臉內疚的樣子，垂下頭來。而這一切就在我問他有沒有問題後一分鐘內發生。

我說：「我知你好俾心機想做晒先，但係又唔知點解做唔晒。唔緊要，不過你要幫我手執返好啲相。」（我知道你很努力想做完，但又不知為甚麼辦不到。不要緊，但你要幫忙收拾好。）

雄仔立即幫手執起地上的圖片，還跟我說對不起（因為圖片污糟晒）。第二天他還送了一幅自己畫的恐龍圖畫給我。

我最後跟他說：「其實你真係好俾心機，好乖。」（其實你真的很努力，很乖。）

這句話不是為了讚他而說的，我是真的覺得他很努力嘗試，也很乖。他的自我控制能力比其他小朋友弱，要求他跟其他小朋友一樣能安坐才算乖，對他很不公平。我們不會罵大肌發展慢的小孩跳得不夠高，但我們對這班自控能力弱專注力弱的小孩卻不予任何調適，對他們真的很殘忍。

你可能會覺得我有耐性，不過，我只是旁觀者，對小朋友的時間很短，要有耐心不難。但我這個外人，見到雄仔被老師誤會；見到他被其他同學欺負；見到他明明很努力但仍然做得不好時的不安，也會肉赤和心痛。

這班小朋友，外表看不出來，社會大眾對他們在公眾場所的行為的包容程度很低。當小孩有行為問題，照顧者除了要安撫小孩，還要忍受旁人的閒言閒語（如「唔識教就唔好生」）；再加上見到小孩很努力卻依然得不到認同和理解，又看不到孩子將來的出路，又怎能不覺得小孩過得苦？希望社會可以對這班小朋友和他們的照顧者多一點理解，多一點包容，多一點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