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門殞落的香港鴉片大王-讀《一代煙王利希慎》｜翻開澳門 #05
作者：程偉恆（歷史碩士）
澳門常常被人笑說靠「黃賭毒」起家，然而大家總是集中關注「賭」的部份，其餘「黃」與「毒」的部份鮮有被談論，鄭宏泰、黃紹倫合著的《一代煙王：利希慎》正好可以提供一個切入點，讓我們稍稍了解澳門「毒」的部份。
談起利希慎，有必要先說說其父親利良奕，他可說是往後利家成為香港「四大家族」的關鍵人物。利良奕出生於廣東的農村家庭，沒有留下太多資料讓我們知道其早年的生活，但當他臨近半百時，於1890年毅然決定前往美國，加入「聯合煙草公司」工作。雖然不知利良奕所任何職，但從他的年齡與後來的舉動來看，作者推斷利絕非一般的「打工仔」，可能身居要職。而美國的工作也為他累積人生的第一桶金，為家族未來打下良好的基礎。1896年，利良奕選擇回到中國，不久他改往機遇處處的香港，這為利家帶來重大的改變。
利良奕不只看中了香港的發展潛力，他同時出於對子女前途的想法來到香港，例如安排兒子利希慎入讀名校「皇仁書院」。利希慎可說是利家的奠基者，關於他早年的人生經歷眾說紛紜，如他在皇仁畢業後曾留校任教，之後便轉往一間名為「瑞昌榮」的公司任職（也有說是加入匯豐銀行），離職後轉往「雙德豐船務公司」工作（也有說是股東），之後利離開公司自行創業，主要經營的業務就是販賣鴉片。
究竟利家何時從事鴉片生意，現時似乎沒有一個定論，不過作者推測早在利良奕時便已開始涉足鴉片，到了利希慎時更「發揚光大」。1912年，新成立的中華民國政府宣佈禁止鴉片，造成鴉片價格急跌，但身在香港的利希慎判斷鴉片的需求不會因此消失，反而聯同其他商人成立「裕興公司」，購入鴉片待價而沽。結果，1913年中華民國政府宣佈五月才正式禁止鴉片進口，令鴉片價格上升，使利希慎大賺一筆。
利希慎成功預估鴉片價格上升的行為，無疑為他帶來豐厚的財富，但這也不算是人生的顛峰。利希慎的人生顛峰不在香港，而是一個對他相對陌生的地方——澳門。
1918年，利希慎向澳門政府申請販賣鴉片牌照，原本獲得批准，不過三星期後澳督毫無理由地通知利的牌照被取消。無緣無故被取消牌照沒有打消利希慎進軍澳門的決心，1920年他參加澳門鴉片專營權的競投，以395萬成功投得為期三年的專營權，開始在澳門大展拳腳。
利希慎進軍澳門的原因，作者認為與香港開始逐步禁止鴉片，而澳門仍然容許的大環境有關。筆者在此提供小小的觀察，前文提到利希慎聯同其他商人組成裕興公司，內裡就有澳門股東古彥臣與澳門鴉片農場主人梁健生。筆者認為利應該一早想在澳門市場分一杯羹，而且慢慢在佈局中，其後成功取得澳門鴉片專營權，肯定不是「價高者得」這麼簡單，這在之後利的發展可窺一二。
1923年，澳門鴉片專營權到期，由於無人競投，澳門政府決定再續約半年。1924年，澳督直接將為期三年的鴉片專營權批給「裕成公司」，而這間公司的實質掌權人便是利希慎。從專營權自動續約半年，再到直接批給，我們可以明白澳門政府對專營權的批給充滿彈性，完全掌握整個主導權。
1927年6月，澳門政府決定收回專營權，成立專利經營局自行販賣。不過這只是澳門政府的語術，鴉片的經營實際上由「又成公司」負責，而這間公司的成員包括呂儉畢，此人是裕成公司其中一位成員。利希慎原本對續約信心滿滿，失去專營權不僅對他造成心理上的打擊，也損害經濟上的利益，種種原因都驅使他向澳門社會廣發「陳情信」，作出反擊。
1928年3月，澳門主理鴉片的官員羅保向香港法院入稟，控告利希慎於陳情信內對他作出不實指控，要求法院禁止利的行為並請求賠償。在陳情信中，利希慎暗指又成公司以12萬元賄賂官員，其中7萬由與政府關係密切的阿樂交給「Chok Po」，另外5萬由「Lo Bo」交給蔡東。
利希慎相當聰明，他沒有直接指名道姓當事人的姓名，而是用別稱來影射他們。作者推測阿樂應是崔亞諾（同善堂主席），而「Chok Po」則是「督婆」（總督老婆）的拼音，換言之崔亞諾向澳督老婆行賄；而「Lo Bo」則是「羅保」的拼音，蔡東為澳門庫務司的官員。法官聽取所有證詞後，認為利希慎的行為確實造成羅保的名譽損傷，但沒有充分的證據顯示利存心惡意攻擊，判控罪不成立。原本利希慎與澳門的恩恩怨怨可能就此劃上句號，但一場悲劇的發生令事件增添一點迷離的色彩。
1928年4月30日，利希慎在中環被人連開三槍，當場倒地身亡。此宗暗殺案受到警方的高度重視，甚至一度前往澳門調查，可惜最終都沒有查出何人下手，成為一宗世紀懸案。事件發生後，港澳社會都對凶手作出了各種各樣的猜測，而利家對此事的反應，似乎心中也認定了誰人下手。據利家後人利德蕙所述，其父親（利希慎之子）從不去澳門，更不准子女前往澳門一步，某程度反映利家認為此案與澳門有關。
利希慎被殺後，香港政府為了調查他的遺產，意外找到了一部份利在鴉片業務的賬簿。這份賬簿有不少亮點，其中一個是賬簿中有一項名為「支付年金」的支出，這項支出的主要目的是疏通各路人士，讓他們不會留難自身鴉片生意。按賬簿所載，利希慎疏通的對象極廣，政府官員上至澳督，下至水警都有收取「年金」；甚至連澳門周邊地區（珠海、香港）的「勢力人士」都是收買對象。可見，鴉片生意內裡的複雜性絕非一般人可以想像的。
澳門究竟與利希慎之死有沒有關連，相信是一個值得拆解的謎團。大家不妨讀完《一代煙王利希慎》後，留下你對事件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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