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攏慢捻抹復挑——陳伯軒《戲弄》，將生活譜成一首輕音樂

感謝編編贈書，順便推薦同出版社優秀的作者，《戲弄》不僅是一本富趣味性的散文集，創作觀、輕巧的筆法也值得散文學習者借鏡。

陳伯軒是台灣散文學者，主研究台灣當代散文析論，高中始從事散文創作（散文不同於作文，實在看到太多人混為一談），陸續贏得文藝獎和補助，卻仍孜孜不倦創新散文，宛如文字實驗室，拼湊出各種新可能。

他在〈逗〉中寫到「使用同樣的方式再次獲得肯定時，會誤以為那就是唯一的方式，不自覺再次復刻、模擬，直到自己都覺得了無趣味」，「勇於嘗試，不要四平八穩」，「揣摩與逗弄不同情感和形式」等，這些話令我深感認同，並引以為戒。散文是帶有作者強烈自我風格的文體，但初學寫作時自然希望獲得他人認同，以副刊刊登、文學獎為目標，然一旦獲得認同後，會不會反而成慣性、公式，久而久之漸失趣味？這又令我想到上月聽專題講座，某知名作家談及某文學新秀時，忽然略扼腕說：「她得到台北文學獎的作品確實令人眼睛一亮，我一直期待她的新作有所突破，不過看來……目前是沒有。」唉，文字果然是條不歸路。

之所以說《戲弄》像一首輕音樂，是個人觀察目前散文多以抒情類為大宗，不乏機巧用字、靈思活躍之作，除對生活觀察細膩、觀點獨特外，文筆亦極為吃重，對於我這般門外漢，文字精巧絢爛確實迷人，但推砌痕跡過於明顯，有時讀來不免吃力，另一方面，情感拿捏有度，有些散文過於沉重、沉悶，易流於濫情，若是作者真切生活體驗也就罷，就怕是獎棍一類，以小說技巧虛構散文，騙眼淚騙感情。然陳伯軒《戲弄》全無上述缺點，一如書名《戲弄》，情感流露真切不俗濫，文字逗趣不賣弄。

《戲弄》分遊、戲、逗、弄四輯，描述作者童年趣事、家庭關係、教職經驗、軍中霸凌，不管是生活瑣事、情感抒發均節奏輕快，有梗有逗，讀來頗令人玩味，趣味十足。「趣」亦分很多種，〈沙球〉的童趣、〈原來只是這樣〉的樂趣、〈媽媽在寫字〉的情趣、〈弄我〉的惡趣，其中〈弄我〉促狹戲謔風格尤其鮮明，如「迫不及待騷動，連咬字都不端莊」、「沿著我的肌理神經與骨骼血液竄流時，被馴服的多半是這具稱不住的肉身」，你以為上述形容的是什麼？理髮啦！而「體膚與掌腹音摩擦而放電，多少毛孔迅速地痙攣又急速地舒張」是什麼？按摩。

作者以童趣之眼觀望世事外，也意圖逗弄讀者，文字內斂不過度推砌，情感、用字無累贅感，讀來有時甚至會訝異道：原來散文竟可以這樣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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