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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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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与他家楼顶的一百多只鸽子

肉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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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五十岁了。哪有什么生意,只有生计罢了。

01

“走,上楼看看你养的鸽子去。”

在二楼餐厅圆桌上吃过午饭,我们一大伙人往六楼顶上去。今天是大舅家做分岁酒的日子,我们一家四口便坐了小半张圆桌,再加上大舅的大女儿表妹雯雯刚刚订婚,带着老公从外地回来,气氛显得比往年更热闹。

妈妈有两个弟弟,而我的两位舅舅两家就住在镇邮局对面的独栋小楼上,两家挨着,二楼与六楼顶打通,楼下临街的两个房间出租给别人开手机店。外婆只在打通的二楼各自拥有一个小房间,看似两家来去自由,其实互不干扰。从2018年开始,大舅在家六楼顶养鸽子已经有3年。那年他在云南做生意失败,只带回了10只鸽子。

从六楼阳台走出去,顺着石头阶梯再上一层,一股臭味扑鼻而来——是鸽子的味道。

一看, 一层楼高的鸽笼已经占去楼顶半多的位置,里面关着百多只灰鸽。六面均由细铁丝围成的鸽笼距离地面大约六十厘米,鸽笼与地面中间放着些粗土石沙块,从笼子到地面,到处沾着密密麻麻的白色鸟屎。大鸽笼里面装着六十厘米长宽高的小鸽笼,垒上三层几乎到顶,每个小鸽笼的门都敞开着,里面放着一个草编鸽子窝,大部分都有一只躯体肥胖的鸽子陷坐在这个像懒人沙发一样的窝里,脖子缩在身体的脂肪里,看上去正在安详地孵蛋,或只是懒洋洋地休息。也有两只鸽子夫妻挤在一个窝里,偶尔用嘴巴亲亲对方的身体或脸。


在鸽笼里,鸽子的飞翔只局限在一两米的距离里,扑棱一下翅膀便急忙伸出爪子落地,仿佛是为了防止一头撞到笼子上。一只鸽子的寿命大约十几岁,除了从云南送来的那十只老鸽子外,大多数鸽子出生、成长在这个小小的笼子里,大概不知道自己原本是一种可以飞行几百甚至几千公里,翱翔上百米天际的鸟类动物。

这二十多平方米、两米五高的空间里,竟然能装下一百多只鸽子,如果放在北京,相同体积房间的月租至少需要5000元。它们看上去只是一只鸽子的复制粘贴,像是镶嵌到脑袋上的黑色眼珠、细弱的肉色爪子,脖颈上带着渲染过的渐变蓝色,中间掺杂着紫、灰、黑、红。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羽翼和毛色上的细微差异。有的鸽子灰色身体上有斑点一样的蓝色色块,有的鸽子则有整齐的条纹蓝色花边,但除非经过教育,外行人很难进行跨物种的审美评判。

大多数人不会对养鸽或者赛鸽感兴趣,除非是在新闻报道里看到它与“千万奖金”、“上亿富豪”、“买房”等词联系在一起。在国内的新闻报道中,这项起源于比利时的运动呈现出数量宏大性,并常常与一些特殊日子与地点联系在一起,比如元旦、国庆、北京。两年前的国庆节中午,7万只和平鸽从天安门起飞,它们是由北京信鸽协会从北京16个区县2000多户普通人家征集而来。赛鸽比赛中足环的GPS定位功能和赛鸽教练则显示比赛的专业性。而庞大数量的奖金和来自国外的“洋味”更是提高了养鸽本身的吸引力。去年,一只被中国买家以一千多万人民币拍卖下的欧洲鸽子上了热搜,赛鸽一度成为富人的象征。

据中国新闻周刊的报道显示,在中国“赛鸽行业蓬勃发展”的过去几十年里,中国信鸽协会每年发放的具有鸽子身份证意义的足环超过2500万个,占世界总量的一半以上。但显然,大部分足环流转到了全国各地无数个普通人的家庭中。他们梦想着自己家的鸽子或许有一天,也能获得那个能够让人“一夜之间发财致富”的奖金。

这种梦想听上去就只能是个梦想。

02

大舅是从2018年开始养鸽子的。

那年,他在辽宁做配电箱生意不太景气,听一个朋友说配电箱在云南赚钱,便将半成品和厂房一股脑丢给同在一地开店的小舅,孤身一人带着全部设备去了云南。但没过几月,大舅便孑然一身地回了老家,只带回朋友送的10只鸽子。朋友就是把他叫去云南做生意的那位。小舅和妈妈曾暗暗问过云南设备和货物的事情,大舅总只是干笑两声,含糊不清地说“都交待给朋友了”。

三年过去,鸽笼的面积扩大了四五倍,鸽子的数量也从10只增长到100多只。这速度并不算快。他从市场里买来铁笼材料,在六楼顶自己一个人把鸽笼搭起来。

六楼顶是大舅小舅两家共同的空间,十几年前外公还在世时,外婆开始便把它当做一个院落来种菜,摆满了泡沫或塑料纸箱,里面是黑色的土。这样逼仄的空间里竟然能生长出肥硕的番茄和茄子,一朵卷心菜就能胀满一个水桶。鸽子挤去了外婆大部分的菜地,但我没从她和小舅那里听到怨言。

大舅见我好奇,起劲地给我介绍,“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撇着嘴发出长长的迟疑。我害怕沾染上一身鸽毛和臭味,更害怕鸽子突然在我脑袋上拉屎。大舅又问了好几遍,最后说:“那我进去拿一只给你看看。”

他把鸽笼的一扇门打开一个小缝,侧身缓缓挪入,以免某只鸽子任性地逃跑。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鸽子们看起来各安其位。大舅近一米八的个子,站在鸽笼里,头顶还宽绰有半米多,行走自如。

“我先拿两只小鸽子给你看看。”大舅在笼底的一只小鸽笼旁蹲下,伸手试图取出鸽窝,“你看你看,这鸽妈妈还会用翅膀打我,护犊子的。”

大舅一边讲解一边朝我们看看,确认我们的注意力在他身上。鸽妈妈果然偶尔扑棱一下翅膀,把大舅伸出的手打掉,但我怀疑它只是想偶尔舒活一下筋骨。大舅便用两手把那只鸽妈妈抱出来,取出盛着两只幼鸽的鸽窝拿到笼边给我们看。


我隔着铁笼看,鸽窝里两只肉粉色的小生物,身上旁出的灰色包裹着零星羽毛的骨骼仿佛是某些还未发育的器官,眼珠还未睁开。“原来才三天,鸽子就长那么大了。”

我想起平时大舅给我们家送的鸽子蛋,小小一枚躺在手心,只有半截大拇指大小,与鸡蛋鸭蛋不同,鸽子蛋剥开晶莹剔透,从蛋白直接便可看见鹅黄色的蛋黄。鸽子蛋更昂贵,在温州当地,被视为比较有营养的补品,会和桂圆红枣银耳煮成甜汤,给坐月子的女人或病人进补。对于外婆来说,大舅养鸽子的好处是可以把自家下的鸽子蛋给小辈们吃,我们家不仅偶尔会收到大舅家送来的鸽子蛋,偶尔还有整只鸽子熬成的汤。鸽子是不会让人随意拿走它的蛋的,大舅准备了一小盒子塑料假蛋,把假蛋放在窝里,欺骗鸽妈妈,才能成功取走真蛋。说起取蛋过程时大舅咯咯发笑,仿佛鸽子是一种愚蠢的活物。

“那如何给新生鸽子喂奶?”

大舅告诉我,鸽子妈妈自己吃了东西以后,便可以反刍出来用嘴喂,“你看!”他指着鸽窝上一只低头用嘴给幼鸽喂食的母鸽。外婆插嘴,就是喂口水。

大舅又抱出一只鸽子给我看,放在怀里,一只手展开它的翅膀:“这是我第11名的鸽子,看翅膀上还盖了章。”这只鸽子原本蜷缩的蓝色花边被展开,像一把灰底蓝花纹的精巧的扇子,隐约可以看见上面有一点红色墨水印记,大概便是大舅说的盖章。另一只翅膀上是蓝色印记,右脚上套着号码环,左脚上套着参赛的名次环。所有的鸽子右脚都有足环,大舅拿出小塑料袋的环,告诉我这是中国鸽子协会官方发放的,每只鸽子都有号码。

2020年是大舅第一次去参加赛鸽比赛,在镇子上一级的市赛区。他带了20只鸽子,一只鸽子100元报名费,总共交了两千元。我问起鸽子是否会生病,大舅才笑嘻嘻地告诉我,去年比赛时,因为被别的鸽子传染上,大舅的19只鸽子全部病死了,只剩下这一只雌鸽,最后为大舅捧来第11名的奖杯和1000元奖金。如果不算旅差费和人力成本,大舅参加这次比赛净亏1000元,但赢来一个奖杯。他把奖杯拿出来给我看,玻璃杯身顶上是涂着金颜料的塑料鸽。“他把我这个名字给写错了,我叫许乐劲,写成了许劲乐。”大舅指着奖杯底座金色铭牌说。

大表妹雯雯冷不丁:“我还以为你是一只鸽子拿去比赛,赚了900元,那还不错。”

“来,来,给你大舅拍一张照。”妈妈添油加醋,“名字写错了,名字就不要拍到了。”

我后倾身子企图把大舅与奖杯拍在一起,才发现画面里,大舅的白发从黑发里密集地跳出来,显示出均匀的灰色,和黑色羽绒服色调一致,也让我联想起他养的鸽子的毛色。大舅五十岁了,从年轻时就爱喝酒,脸总是红扑扑的,仿佛随时都充斥着酒精所凝聚起来的血气,笑起来,一口黄黑的大烟牙。小舅年轻时也抽烟喝酒,但后来为了身体主动戒掉。大舅不行,这是他戒不掉的瘾。

五十岁,对于一个生长在农村,做了一辈子小生意的男人来说,确实不太适合开始一份新事业了。养鸽子只是他的爱好。


03

我问大舅从哪里学习的养鸽知识。

他漫不经心地说,就看看公众号,还有快手,快手上有养鸽网红靠直播卖货赚钱,倒卖鸽子,每个月几十万不是问题。“我就不指望发大财了。能给我小几万就不错了。我没有那个野心。”

大舅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像是在透露什么商业机密,“比如你英语通嘛,你去到荷兰,和养鸽的联系,抽20%的中间费,它的鸽子一只都是几万几万的,几百万上千万的。”他给我推荐了几个快手号,唐山凯尔邢总、北京壹号鸽舍张斌。

大舅自信满满。已经有一位朋友从他这里定了20只鸽子,总价3000元。那位朋友交了1000元定金,剩余费用先让他在亲戚的一家鸽粮店里抵扣。

六楼的房间地板上放着烧水壶和一排鸽子保健品。大舅说自来水里有有毒物质,只给鸽子喝放凉的开水。进口保健品长得像洗衣液,上面印着很多英文,有深海鱼肝油、赛能磷钙液、肝精速补液等,配有纳米小分子钙、EPQ+脑黄金一类化学术语;另一类中药型保健品则装在矮胖圆筒塑料盒里,呈粉末状,配方有野山参、灵芝、海马、冬虫夏草等中药材。在淘宝上看,价格都不贵,几十块钱一大瓶能用个把月,即使贵的也就上百。

各种鸽子营养液,据介绍功能奇效


我在微信里搜索了养鸽的公众号文章,有诸如“养鸽人要具备的4大能力”“养鸽不要相信伪科学”、“养鸽我们缺少的是耐心”、“养鸽一定要量力而行”、“养鸽不知道这些你就落伍了”等标题,似乎将“养鸽”二字换成“养猫”“养娃”“成功”也毫不违和。

大舅对待鸽子,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般好,甚至更好。

从记事到去外地上学以前的每个正月初二与中秋节,妈妈带着我们一家人往舅舅们家去,我们总是在小舅这半边的餐厅吃饭,饭后去楼上的客厅喝茶看电视,大舅通常满身烟味地穿着睡衣从隔壁过来,睡眼惺忪。

为数不多的几次到大舅楼上去看看,总是垫着脚,拎着裤腿,仿佛害怕沾染上什么东西。不用拖鞋,楼梯总是阴暗,我斜着眼睛偷偷往房间里瞥一眼,能看到地上拱起的被窝与肆意攀爬的衣服——我们和小舅家睡的都是高高的席梦思床,而大舅的卧房里是伏在地面上的榻榻米。小时候睡厌了席梦思的我,曾觉得榻榻米很新奇。那天我主动提出要去楼顶看看时,才意识到,自己从未主动愿意在大舅的屋子里走动。

大舅几乎没怎么管过雯雯,即使在去外地做生意的那几年,也只是把小女儿带去外地,而雯雯一直留在本地念书。雯雯比我小两岁,成绩不太好,被大舅妈花了大钱买到城里的重点寄宿中学念书,和我是同一间。我念高中时,每次回家或上学总是爸爸开车接送,而雯雯每次都是自己坐公车回家。家庭环境让她更早的社会化与“懂事”。

但在温州这边的父母看来,孩子的前途更多取决于自己“读书是否争气”。大舅妈曾在饭桌上恳切地要求雯雯一定要考上大学,但大表妹最终也只是去了邻市的护士专科学校。去年底,妈妈突然告诉我雯雯订婚了,和一个老家山东的男孩,这令我很吃惊。对于一个传统的温州家庭来说,大舅一家接受这样一个外地女婿显得过于轻巧。雯雯今年22岁,已经和丈夫一起定居宁波。


04

我约了大舅一起去市里的养鸽协会拜访,但他告诉我,市养鸽协会不在市城区,而就在小镇上。车子穿越田塍,开入村里的小径。养鸽协会的小木屋在田间,镇十七中的对面。小木屋门口围了一个小院子,植了些观赏性花草,一只品种狗被关在笼子,团团转着。

“郑会长,这是我家侄女。”我们推门走进烟雾缭绕的房间,几个男人坐在茶桌四周一边喝茶一边抽烟。一个光头的中年男人斜着眼睛,歪着嘴巴,坐在泡茶位,动作娴熟地泡茶,让我不禁想起某个黑帮老大。他就是郑会长。

“你有什么问题就问郑会长啊。”大舅客客气气地给每个人递了一支烟,撂下这句话,走到后院里去了。我屏住呼吸,硬着头皮坐在郑会长对面。

“这个养鸽协会是……是几几年开始的?”我终于屏不住气了,用磕磕巴巴的方言小声问。我觉得我听起来就像模仿温州话的外地人。郑会长并不正眼看我,烧水、烫杯,递过来一杯茶。

乐清市养鸽协会是1988年建立的,那年只有27个成员,包括郑会长和坐在我左边的秘书长。三十多年过去,协会发展到190多人,“多了很多呀!”郑会长这样说。确实,算起来也有六七倍。

协会的主要职能为组织一年一度的信鸽飞行比赛,也就是大舅之前参加过的那场比赛。房间里堆放着鸽粮、塑料箱,还有一个装着一只绿鹦鹉的大笼子,角落的一只竹柜上,摆满了郑会长的参赛奖杯,除了奖座上的名字和名次,就和大舅家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我揣测着协会每年的收入,除了信鸽飞行比赛的报名费以外,还有官方发布的鸽子脚环。脚环也分真假,假脚环在网上或普通花鸟市场都有售卖,只需3-5元,而参赛的鸽子必须戴上协会售卖的交换,按照比赛规格成百上千元不等。脚环就像人类的身份证,给每只鸽子标记上一个号码,只不过可以超前售卖,大舅家里就有还未找到主人的一大袋脚环。戴上了不同规格的脚环,鸽子也被分成了三六九等。而养鸽需要下多少成本,也因人而异,就像家长愿意在养娃上花的钱都不一。鸽粮有好坏,鸽笼有优劣,营养剂的种类更是千差万别。鸽子的世界和人的世界一样,是不平等的。

郑会长告诉我,养鸽属于体育项目的一种,在国家有官方注册登记,注册过的养鸽协会不仅拥有审批的办公处,还获得了赋予一个人合法养鸽权利的权力,而这个权力包括售卖脚环,包括必要的办公室。这间搭在田间路边的孤零零的两层小木屋,显然不是私宅,但后院与田间接壤处,郑会长搭起两层楼高的鸽棚,占地有30平米。郑会长去年养了160多只鸽子,加上下个月要出生的,总共会有两百多只。他说起自己养的鸽子时一脸自豪。

郑会长告诉我,有些人家里甚至养了上千只。但数量不是重点,关键得看飞行能力。“飞行能力如何培养?”我问。

“这与品种、饲养方式都有关系,门道很大的呐。”但从郑会长的话中,我仍然无法想象那些关在笼子里的鸽子是如何学会飞翔的。大舅平时从不打开鸽笼,那些出生在这里的鸽子,飞过最高的距离也不过两米。根据大舅描述,赛鸽靠的是信鸽的“恋巢情结”。只有在这里出生的鸽子,放出去以后才能够飞回来。每年市里比赛,所有参赛鸽子被主人送来,装进大卡车的笼子里,开往南京。它们需要从南京飞回本市,距离600多公里。如果天气、风向适宜,快的鸽子只需要五六小时。也有鸽子可能永远也飞不回来。

根据郑会长的说法,养鸽的人大多只是出于兴趣,有时间、有资本(钱)、有场地,年龄从十几岁到八十几岁不等。“好像基本都是男的?”我问。

显然。虽然郑会长在回答时仿佛第一次考虑起这个话题。乐清养鸽协会只有周日才开门,整个下午,几个男人便坐在这里喝茶,抽烟,聊天,打发辰光。对于小镇上的男人来说,一到退休的年纪,人生便已经没有什么可忙碌的事情:家,由女人负责;而他们需要在家外维持既有的人际关系或寻找新的社交方式。

养鸽即是合适的一种。


05

说起北京的养鸽人,大舅脸上充满向往。“现在最好的鸽子都在中国。”

“为什么?”

“中国人有钱啊,把全世界的鸽子都买来了。只要给钱给到位。”

在这个东南一隅的小镇上,大舅仍然对那个政治经济中心充满了神话性的向往,即使是在养鸽这件事上。我看到新闻里报道的北京职业养鸽人“京城磊爷”,站在整洁、敞亮的原木色大鸽棚里,头顶上的阳光闪闪发光。这和我在大舅家六楼顶看到的布满鸽屎和鸽毛的铁笼完全不同。磊爷每天为鸽棚开窗通风,打扫卫生,把鸽毛清理干净以免影响鸽子的呼吸,还聘请了专业的赛鸽教练。在这个小镇上,那些男人们更需要的,或许是能在周日下午和几个朋友一起抽支烟。

赛鸽就像买彩票,即使买了一辈子,可能最好成绩只是一袋洗衣粉。大舅也需要在彩票之外找些成功概率更大的事情来做。小舅刚刚在镇子上租了两间厂房,一间压塑,一间装搭插座的防水盒,叫上大舅一起帮忙。

大舅五十岁了。哪有什么生意,只有生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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