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市的母亲和山里的孩子

昨天晚上，再一次政治性抑郁了。

我的朋友圈流传着一个“呼和浩特跳楼”的消息，一个母亲跳楼了，因为疫情，物业没给开门，女儿在群里撕心裂肺发着语音。

我不知道事情的经过，我只是看到了微博上的消息，也许是因为是深夜，微博删帖响应速度没那么快，我听到四处转发的那个女孩求物业开门的哭声，感觉她人都快要晕过去了，还来不及去查证事情的经过、起因缘由，巨大的情绪就笼罩了我。

我愿意相信事情的真实性，就算事出有因，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也不能消除我心里此刻充斥的愤怒和不满，恰好我有呼市的朋友，前段时间被莫名其妙送到包头去隔离，我了解过呼市的政策习惯和领导态度，这样的惨剧有极大的可能会发生在这片土地上。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疫情后的跳楼事件，但是我第一次听到当事人亲属的哭泣，有时候语言和文字都不够丰富，只有同时看见和听见的时候我们才觉得震撼。

我太无力了，苦难来得那么直接，而有人绑住了你的双手还迫使你承受这些苦难。

作为一个山里长大的孩子，我对穷、饿有着直观的感受，那是苦难之源。小时候，我们都向往大城市，那里不愁吃不愁穿，什么都有，好像可以满足人的一切欲望。

但今天我知道，苦难也许并不可怕，“生老病死”发生在每个人身上，苦难也如影随形，主动面对苦难，意外地会拥有一种“反抗”的勇气，在它的压迫下，仍然能像西西弗斯一样，苦难而幸福。

真正可怕的，是其他事物强加给你的“苦难”，是剥夺你的主动性和选择权，是想方设法让你听话的那些观念，是不让你独立思考的、劝你别发声的那些东西。

我也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东西，也许是人、是文化、是观念、是权力，是任何它可以栖息其中的东西。

我想到在我们的教育中，并不那么喜欢独立的孩子，读书、学习、课外兴趣和恋爱这些事情，大多数的家长会替孩子做决定，家长害怕孩子不懂事，不如自己考虑周到，害怕孩子犯错，不相信孩子。

这正如防疫时候不相信人民，管理者根本不相信我们自己能自己管理好自己，索性在一开始就掐掉这个苗头吧，表面上管理者替我们扛下了一切，事实上在一开始他根本没把我们当成平等的对象，自然没有选择的权力，我们是被管理的对象。这是悲哀的，这让我们面对母亲的生死时，却没有一丁点儿生而为人的尊严。

当孩子叛逆的时候，想要自己做选择的时候，父母也许还会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不一定会使用暴力手段迫使他屈服，因为父母也有老的时候，有失能的时候，而权力不会老，权力不需要别人的照顾，权力可以伤害任何人而不用害怕被报复。

苦难是如此产生的，就算什么都不做，勤勤恳恳一辈子，它仍然可能降临在你的头上；但如果是高高在上的权力掌控了你，做出一些坏的决策，而让你承担了这份苦难，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悲剧。

无力和抑郁会常常笼罩着我们，但我们要态度明确：何事是强加给我的苦难？何事是我生来就应当遇见的苦难？那些压迫我们的人和事，即使不能立马反抗，我们也当铭记。

就算是最怯懦者的每一次痛哭，每一分悔意，也会悄悄地为抗争的种子撒上露水。人常常会忘却一些记忆，但是情绪不会轻易忘却，在恰当的时机，它会喷涌而出，裹挟着每个人，冲破那些无法抗争的禁锢，变成星火撒向四方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