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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oen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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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釋候查期間的七上八落

kinoen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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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大家已從不少手足的見證中知道,漫長的等候過程最是難熬,而我自被捕後,足足等了九個月才被正式落案起訴。怎麼算長?被捕還押失去自由超過一年的大有人在。

交數千元保釋後,我需要每個月到警署報到,相比很多要每週一次甚至數次報到的人,我算是輕鬆得不得了。饒是如此,每逢每月要去報到那星期,要到警署的那天前,我都會感到焦慮不安、容易憤怒、失去耐心、失眠等。起初自己也沒察覺這種情緒變化,後來慢慢掌握了規律,開始反省和了解自己的心理狀態,究竟為了什麼焦慮。


屈辱感

持續大半年,我每週聽聽話話走進警署,每次最少等上一小時才有負責警員施施然地簽個字續保,逼我浪費寶貴的人生去招呼這些無聊的官僚程序。跟進我案子的警員值班時間會變,有時他們上夜班時,會要求我晚上 11 點到警署報到,完成手續後差點連尾班巴士也趕不上。試過因為要求改時間,他們配合地改早了一小時至晚上十時,但結果那次我要等到 11:45 才有人續保簽名。表面上他們在回應合理的要求,實際上我明白自己是毫無議價能力的。

那次我要求改時間的時候,剛巧有個當區區議員也在警署內。他追上剛步出警署大門的我,介紹自己並叫我若有需要便找他幫忙。我心裡感謝但婉拒了,自覺已是在增加抗爭者及家人的生存成本了,能自己應付得來還是自己應付吧。

如不少香港人一般,我犯案的原因是憎恨警暴和不公。保釋期間我感到屈辱難忍,有時甚至恨自己太聽話,嫌自己塊面不夠黑,每次乖乖地準時報到,乖乖地等上一小時,乖乖地簽字,最後還竟然講「唔該」。這種不自覺地變得服從合作、甚至恭恭敬敬地主動表現的引誘,在之後受審、判刑和服刑期間不斷反複磨蝕我的意志。難道這便是體制的力量嗎?

昨天讀到周幸彤的字,再回想那段時間的心情,頗有共鳴:

你可以選擇不要內化這裡強加給你的習慣,不要內化服從,時刻提醒⾃⼰每個指令背後,都是國家暴⼒,每次服從,都是屈辱。
They are your jailer, not your superior.
不要忘,不要慣。
把服從內化了,就是真正的屈服吧。

對未知的恐懼

保釋期間我還未被正式起訴,因此未知罪名是什麼。這種不確定性,也是焦慮的原因之一。我不期然特別留意類似案件的判刑結果,很想快一點掌握那不確定的未來。然而,這保釋候查時期相當漫長,從被捕到正式起訴足足拖了 9 個月。家人或某些知情的朋友經常會轉發一些法庭新聞給我,有些輕判有些重判,老實說看完後更增焦慮。

聽過很多例子是報到時警察通知落案起訴,然後還押解上法庭,因此早期每次報到時都有種不知能否回家的恐懼,有時還會交帶家人、朋友或同事萬一我突然被還押後的安排,可能把他們也嚇怕了。最終沒有這樣發生,事後雖然覺得過慮,但當時的心情就是這樣七上八落。

X 大狀在保釋候查過程中大部份時間是跟我電話及 whatsapp 聯絡,也親自見了我兩次。我們是在律師事務所見面,但似乎不是她們工作的事務所,而是借用友好同業的事務所,但那也是我第一次出入這種位處黃金地段、古典氣派的律師事務所。每次都不只一位跟我見面,第一次三位、第二次兩位,都是看上去比我年輕十年以上卻人不可貌相的律師妹妹。

第二次見面時 X 大狀拿了兩份文件給我簽,是向某基金申請費用的文件,那時我才知道某基金會承擔義務律師的部份成本。我擔心那麼多人招呼這單雞毛蒜皮案子的成本效益太低,浪費了寶貴的資源,也想有個預算是否要付出一定的律師成本,畢竟聽說律師的 manhour 是4位數字起跳的,三個人一起見我兩小時,每次見面都要費一萬元了。若真的要這樣的成本我自己固然吃不消,也不好意思浪費基金的錢。

「請放心,基金只是幫補幫補,這個案子無論要用多少時間,基金的錢能 cover 多少,你也不用付出一分錢。我們是義務律師。」X 大狀這樣回答。從此我都優先捐款給某基金,因為我實際地受過他們的恩惠。


朋友

有想過自己被捕的可能,於是早在 2019 年便物色了幾位相熟的朋友,請他們幫忙在我真的落難時,在我的家人有需要時伸出援手。雖然結果我真的被捕了,幸運地案情較輕,沒影響生活太多,所以不用他們幫我什麼;但自出事後我也一直跟他們更新狀況。在物色人選的過程中,我證實自己真的沒什麼深交。或者是中年男性的普遍現象?共富貴會比較易,但患難時我有很強烈的心態不想攪擾到別人,那是自尊心吧?

不想與之共患難的人,交情理論上應該深極有限,其實不然。我不想打擾某些人,有時是因為不想他們浪費時間在我身上,覺得他們應該有更重要的事要辦,有更重要的人要關心;那不代表彼此的關係不深。可能這次的事件還不夠嚴重?若是生死的程度,可能我會更放得開吧。有時我又會質疑自己何以不敢光明正大地向全世界交代自己的事。是否連我自己也覺得做錯了,不敢啟齒呢?我想不是,只是沒法預計別人的胸襟有多闊、價值觀有多接近、關係能否承受這份衝擊而已。家中的長輩們便不用說了,他們沒有一人知道我的情況,因為他們都是冇腦藍絲。

我開始思考邀請誰為我寫求情信一事。X 大狀叫我不用急找人,因為連起訴也還未開始,我也未決定如何申辯,別人也不知要怎麼寫求情信。但我還是忍不住跟心裡浮起的人選交代了事情,可能其實不是為了尋求幫助,而是想找幾個可信任的朋友圍爐取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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