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信:我在您眼里看到了虚伪的自己

野生皮卡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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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两点您给我发消息时,我在瓦格纳的音乐剧里翻阅看不太懂的尼采、福柯、毛泽东和霍金,恍惚忘记了霍金死了还是活着。我可能是夜深昏了头,觉着好像只有这些死人才真正活着,于是去看圣经讲故事结束了一个梦幻泡影的夜晚。


昨下午看了Brian wong和齐泽克的聊天视频,这俩人放一块实在是太可爱了。最好看的是齐泽克用他受虐快乐那一套性理论讲得Brian还嘴不能、最后笑的那几个片刻。


拉康那一套一旦拿到现实中,很难适用。齐泽克这糟老头儿基于一切对女性的尊重和理性基础之上对政治正确不耐烦的“下流” (vulgar),只能在理性的回音圣殿里调戏一下正直的年轻人。他是不愿意、但更是不能够和川普之流对话的。


瓦格纳的音乐里也有很多救赎,却沦为了希特勒洗脑的工具。道德经也可以被用作最高的权术参考手册。伟大基本等于危险,且不论天才和魔鬼只是一念之差。层次复杂,内容神秘不能被一言以蔽之,又具有很强的感染力和煽动力的东西,太容易被误读,更容易沦为欲望的、政治的工具。


您说Marxism and democracy too. 

是啊,我睁眼一看,一屋子美国政治家,恐怕只有川普才真liberal哦哈哈哈哈。

其实毛在接受并改造马克思主义之前,也是个自由的无政府主义者。

我觉得我最近也可能有点转型。您知道的以前我是非常激进,追求以不伤害他人为前提的极致自由,追求不去给个人设限制,而是去污名化和去证明和增加每一种人生和价值选择的合理性(destigmatize and validate)。

但最近可能是受了齐泽克的保守主义和policy school里一些Singaporean pragmatist/technocrats的影响,开始觉着自由不是没有规矩的自由。

当然并不是投入了另一个极端,只是渐渐懂了平衡之道。限制和自由应当是动态互补的。

规则要根据现实不停调整,还要不局限和执迷于规则。现在规则制定者最大的问题在于痴迷于局限于僵化的规则,or shall i say 欲望和权力,反而忘记了/or shall i say 故意忘记了,规则为人更好的服务的初衷


而无论自由,还是规则,归根结底都是手段。我们要超越困住人类的欲望也好,权力也罢,自由也好,规则也罢,这些过于陈腔滥调的想象,去思考人类如何应对未知的世界和挑战。


即便在大多数人想象的世界里谈规则和自由,我觉着理想的规则制定者,是温情大家长式的,有规则但是容许规则被违背/ or shall I say 制定的是为了被违背的规则。规则为了人而不停被修订,在打破和遵循的线性回归之间,慢慢找到一个较为微妙的平衡区间。我们的任务也是,要发挥我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找到最微妙的平衡区间。



您说,这世界变好需要anarchism的精神,需要尼采一般的摧毁之前所有价值,然后重建。


我觉得,大家都说我们不能只从字面意义上解读尼采。所以我们必须强调这种重建的不同维度,在个体精神维度上是宝贵的,可如果在社会维度上,就很危险。让我想到圣经里的大洪水,神觉得人作恶不好,就要一把水把人都淹死再去重建世界。


看这个神话在现实世界里千百年来的写照。王朝与帝国的更迭,资产阶级无产阶级政权的革命,文明的冲突。嗨!咱们平头老百姓千千万万年信了重建的画大饼,最后战乱里遭殃的还是什么好处也捞不到的咱们自己!时代的机器必须维修的时候,革命派骂改革派昏庸,改革派骂革命派作死,要我这个痴人来看,谁也不能缺了谁,骂来骂去还不是在做戏给皇帝看,不懂假戏真做的人是真傻子,但又偏偏需要这么几个真性情的傻子这出权力制衡的大戏才能做真了,我等普通老百姓的脑袋才能保住了。可是再往下想一层,皇帝也好老大哥也好,您要是不信呀,也就不存在。怪不得都说人要是想开了,就真的没得救了哈哈。


作为一个p民,底线是我们要善于和规则、威权、不同价值打交道,能用嘴皮子解决的绝对不用拳头,能用眼神解决的就不开口。价值干涉是非常危险的,想到美国对中中东的干涉,以自由为旗号,却导致了伊拉克叙利亚的原本相对的自由主义和世俗化的倒退。难怪都怀疑他们是何居心,我把旗号当真心才是瞎了我的狗眼。


在价值干涉这一点上,我觉着新加坡就非常务实, 做的social engineering把人都pua的很成功。但同时因为这种话语环境,每个人走在街上,战战兢兢,又趾高气昂。用您的话说,锁链沉重。


可同时,爱和责任不也是我们自愿穿上的锁链吗;谁又不是穿着命运的锁链在跳舞呢?

我现在啊思想很矛盾,不停反驳自己,内在的自由意志和权力意志天天掐架。


我走在路上,走在我的绝对自由之中,一个可以把所有他者拒之门外的自由里,一个我在尼采一般一把大火把我世界里的所有规则传统习俗相信烧的一干二净的空白里。但是我听见有一个声音很小声的说,可是这种绝对自由里,你是谁。你可以自由的逃离结构,但结构一直都会在,会压垮一代一代人。我可以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存在方式,我能做的就是接纳热爱和治愈人,可是竹林七贤的自由不是普世的自由,红十字会只接受难民而不去结束战争是一种无能为力,但也可能是我人傻看不透人家只是穿着不干涉的外衣的真天使哈哈。


我说,您要是想按照自己的自由意志去生活,就不该爱了这世界。

Love is hard work, Love is to wear chains voluntarily,是逃离疯人院后的折返,是诸葛亮的出茅庐,是明明可以自由闲云野鹤无忧无虑,但偏偏穿上了这责任的锁链。为了这份爱和责任,被卷入一场又一场虚妄欲望血色的斗争之中。


可我再往下想,如果不爱的话,人呐活个什么劲啊。

人与人,与其他生命,与未知之间的普世的连结超出我们的想象,脱离连结,我们什么也不是。而爱是唯一可能的救赎。


您说我的说法太理想真菩萨心态。您其实更像是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您说您是理性和发愿上接受了折返疯人院,感受和情感上还有点抵触。是泥菩萨过河,好歹有个菩萨形状,但是依然是泥。我笑您可爱笑的我眼睛都弯了。


我在您的夸奖里,膨胀起来,然后抗拒您对我过分的夸奖,被捧到我本身没有达到的高度我害怕啊,一是容易飘,在您给我的倒影中看不清真实的自己,二是捧的越高,掉下来的时候摔得越疼,而且肯定会掉下来的。所谓捧杀也,最杀人于无形。哎话说回来,我自己也要警惕,对人的关心和表扬的适度。


如果您还没有准备好,--那就--没有准备好吧。

这句话的心路历程其实是:刚想说那就先不做,go follow your heart first until you are ready, and you will be ready; 但同时又想到,不行,这个建议太鲁莽了,有时候做着做着就爱了,就像做爱,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也是可能的。

所以我还是给您一对完全相反的建议,您自己决定怎么走。

再一想,好矛盾啊我,这不还是libertarianism。

不过这也是好事,我自己德行不够,不配为人师表,您需要的建议,还是去真大师那里去找,我就陪您扯扯皮。

您说,您自己决定的话,就去喜马拉雅隐居了,但您只能去化缘。所以要从现在开始build up skill set,No.1 fund raising skill。

您真的太可爱了,笑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开玩笑说您可以去写剧本,感觉咱俩聊天都是戏,都是能卖钱的剧本戏。

您说我们的戏恐怕内地上不了大银幕。


不怕,我们顺天而动。

不能改变的东西不要去想,不让说的话可以暂时不说,然后慢慢等有条件了再去讨论。


我个人而言,内在的斗争虽然让我很头疼,但这未必是坏事,甚至可能是好事,这不正是我想要的不停的打破自己的认知,所以要允许这种不停接受新的知识、论证和体验的带来的不安和矛盾


“反者道之动也。”/ 万事万物都包含着自己的反面。

无论是老子,还是黑格尔,都告诉我们,一个事物想要久长,一定要包含着自己的对立面。

嗨,再往下想,久长算什么呀,爱因斯坦说,根本没有时间这回事,时间就是运动,是四维空间里的一个维度。按这个说法,那是不是就不需要纠结于目标啊什么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早已存在,而且没有区别?哈哈夜深了我开始说胡话了。


但您要相信,复杂纷繁的世界里的种种矛盾和冲突,未必是坏事

长期冲突的三国之后,有了重返和关注内心的魏晋南北朝。黑死病之后有了启蒙。所以,不要害怕这个世界里矛盾和冲突的每一个名字。因缘际会而已。


道的内核不是无为,而是“无为而无不为”。

政治历史上的黄老之道只有在特定的环境里才最合适,并不是道在其他时代不适用,而是老子的无为可能本身就是一种顺应天时的大道,自身也包含着对自身的否定,即该出手时出手。


顺天地而动,但也要关注人的意志的能动性。因为这才是这个世界里最宝贵的东西

用现象学来说,根本就没有脱离意志的客观存在,当然现象学现在被打死了,冒唯物主义之大不韪。那我用清华前副校长、中国科学院院士、长江学者施一公的话来说,我们已知的物质和能量只占宇宙估算存在形式的4%,人类的五种感观能感受的世界是非常有限的,我看到的您只是电磁波效应,蜜蜂和金鱼能看到比我们更多的远红外和近紫外,声波是只有在地球上存在的,而我们是听不到宇宙的声音的。人啊其实是活在基于对客观的极有限的认知的基础上的主观想象里的。哈哈瞎扯扯远了。


关于对人的关心、爱和教育,我想也是一样的,要量身打造。


比如最近我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能get包容与无条件支持的爱,有的人你这样对他,他觉着你不关心他,比如我房东,他需要的是念叨和催促。以前我觉得他是没被真正爱过,不懂爱,只会用权威爱的方式爱和被爱,如果他被无条件的爱过,就懂权威爱不是真的爱。但最近我发现了,这和他的历史社会现实有关,有一天他回来跟我说,我在楼下看到你房间里亮着灯我觉得挺温暖的,你能想象自己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有多孤独吗?我哑口无言,才意识到他一个人在新加坡太久了,缺的不是包容和润物无声的爱,他缺的是吵闹和牵绊,念叨对他来说,比起“你想怎样在我这里都可以”的沉默要好很多。


而且我最近也意识到有的时候爱和教育里,必须有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只有一个是不够的。


爱是目的,但有时却总有一种工具感。

我越想以爱为目的,就越看到自己的伪。看到“我执”困住了爱。


“伪”者,人为也。

按道理说我还不到该信命的年纪哈哈。


中国哲学里,没有一个独立于人之外的他者“上帝”的最高存在,超人至圣的境界是找回到天地人一体和宇宙合而为一。


(读书笔记:好多现当代的哲学家讲中西方哲学根本分裂的问题,西方哲学传统过于重视逻辑、推理和纯粹理性。我自己也深有体会,一读西方政治哲学就头疼,一读逻辑学就打盹。我不是说不要追求理性,我只是说不能只有理性。但是他这所谓的“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弊病也是明显的,从柏拉图的理念,到近代的理性的法则,割裂了理性和感性这原本的神仙cp,不承认生命感情的重要性,到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说出“花10%的时间用感情做决定,然后花90%的时间去justify这些决定。”其实也不足为奇。当然也很有可能是我自己智慧不够,还没领悟到纯粹理性的美。


但中国哲学是人生哲学,是以人为本的哲学,关照人的生命情感的规范和升华。中国的创世纪是盘古倒下了,盘古的身体变成了世界,本质上首先是关于人的。中庸之“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一个人内心的全部喜怒哀乐全部情感,在人与人的关系之中,恰当的不过分的表达出来,那么天下之道与天道达到了一致,则天地关系正,万物有了生机。)中国哲学对于人生情感和人的关照,恰恰是理性最好的互补。


就像老庄的“自在、自由、无所谓善恶”一定要和儒家思想的“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互相制约,西方哲学和中国哲学的理性和感性,也一定要互补着用。就好像我们说,逻辑上懂了一件事情,和亲身体验到的懂了是两种不同的体验,都不能缺。)



要我看啊,权力、权术、话术都只是工具和手段,发心才能区分行为。

善是动态的,但不是虚无的。善是以爱为发心的,是不为“我执”所困的。


为什么最利他的也最利己,是因为把自己交出去之后,善不是“我”的发心,“我”只是响应宇宙天命而动,这个意义上来说,人就回到了自己在天地之间本来的位置。


齐老头也说,精神分析最终不是为了“认识你自己”、“减轻病人的痛苦”,而是为了超越个体的范畴。超越“我幸福吗”小我命题的思考,而是把自己交给一个更宏大的something。


但故事的另一面,困于小我得失的善,不是真善,是伪善。

记得几年前一个朋友说,可是虽然发心不同,可是用利诱的方式,让一些原本不会去做利他事的人去做利他的事,这不是很好吗?如今想来,做不是目的,做成做好才是目的,鲁莽的仓促的狭隘的虚伪的“行善”,效果说不定还不如不做。

在行动时,我们要深入思考、慎之又慎,要考虑到里面很多的微妙细腻的层次(nuances)

比如印度2003年强奸入刑的立法案前后的社会讨论,发心是保护妇女,但是结构反而可能造成了法不责众的心态和copycat的效应,a social discourse 本身是看似是(里面夹杂了太多的个人情绪和利益)为了善,可是却造成了相反的后果。

(注:最近学到的一个话术:不仅要看说了什么,也要看没说什么。)

但我知道个啥呀,儒家已经把这个问题讲的很透彻了。《大学》里面讲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一个先后顺序,意不诚心不正的人,是无法达到后面的几个阶段的。为了更好的入世,人要先出世,整理好自己,超越自己了,再去入世,才能诚意正心修齐治平。

当然这也只是儒家的说法,老子早就骂过孔子了,你不要搞这一套。你想去救世界,没用的我跟你说。


我们的聊天被一个电话打断了。

我说刚收到一个电话让我做核酸检测和居家隔离,我说我的好运可能要来了。

您笑说政府要给我发隔离房租,可把我笑坏了。

我说啊,是因为我享受但同时害怕过于幸福完满的感觉,因为我知道那之后完美要破碎了要开始下坡了。但如果我不幸,我才会更兴奋,我相信山谷之后必有突然陡然变化的壮丽风景,但我更好奇这颗击中我头颅的石头里包裹着命运怎样的灵性来信。


和您聊天,就是自在啊,瞎扯皮,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我说,我在房间里挥动我坐久了僵硬的四肢群魔乱舞,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眼里全是真诚和光亮。不知道咋想不开了想录下来保留,可是打开摄像机的那一刻,在被观看的视角里,我被异化了,镜头里全是拘谨和不自然。然后意识到了1984年产的电子屏幕的威力,老大哥不需要观看你,只需要你相信你在被观看,就足够异化你。于是懵懂明白不被观看的绝对意义的独处的宝贵。


只有相信没有被观看,只有相信自由, “我”这个演员才不需要出场,从而可以放下我执,自然流动


您说您也讨厌被凝视,并给我讲了东北人的存在主义。

“萨特举了一个例子,说你走在街上,迎面过来一个陌生人,用眼光上下打量你,你会觉得很不舒服。为什么你会不舒服?萨特解释说,别人注视你时,他下意识就把你变成了他观察的客体。在这个注视中,他是主导者,你只是被他观看的物品;他要实现自己的主体性,代价就是把你的主体性给否定掉,把你物化。所以,你会下意识的回避对方的注视。但你也可以反抗,他看你一眼,你就回看他一眼,用你的注视把他变成客体。


于是东北人都是存在主义者。

“你瞅啥”是为了主体性的抗争。

“瞅你咋地?”也是自由人为了维护主体性的必然回应。

你以为这是东北街头械斗前奏,殊不知这是两个存在主义者的形而上对抗。(刘擎)”

我的房东可能因此听到了我房间跑出来的杠铃一般的笑声。


您说您今天在街上被一个人看毛了。

我坏劲儿上来了,教您先假装害羞然后突然瞪回去,让ta心里有苦说不出。


要我说啊,看别人看我们的眼神,这里面必然有我们主体性的阐释,但也有存在本身,即他们确实是怎么看我们的,那种感觉是藏不住的。就像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神也是藏不住的。


在公共场合的看和被看,我大概经历了几个阶段。

最开始的时候,我都没意识到有这么个事。

后来意识到了,走在路上,害怕别人看我啊,总是躲,不敢抬头更不敢看回去。

后来我矫枉过正了,审视所有人,像看书一样要把每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看透哈哈。

再后来,觉得这样也不好,太犀利的眼神容易扎着人。

所以现在,我是尽量带有友好和温情去看/或者礼貌性的不看人(当我在看而不是在autopiloting的时候),不是上下打量和审视,就只是看进对方的眼睛,如果对方回应就彼此微笑致意或者点个头,或者say hello。


人的反应也是很有趣啊,有人躲闪,有人视而不见,有人眼神呆滞(可能也在自动驾驶哈哈)。有时也会遇见看的太过火的,或者自己在尴尬的场合看的别人尴尬了,我会开口打破隔阂,或者对骂起来也是有的哈哈哈哈哈。


但我觉着萨特这个“下意识”是可以克服的,自己先伸出爱的橄榄枝嘛。在对视里实现主体性的相逢,我的主体性不是一定要把你作为客体,我们的主体性是可以并存的。而我在一个承认你的主体性的眼神里,本身也创造了一个裹挟人的爱而包容的环境,所以一般来说爱的目光都会得到爱的回应。


当然代价和危险也是有的,有时候温情得不到一个成比例的或者最起码尊重的的回应,会受伤,会愤怒。所以要用智慧去分辨和应对不同的目光和审视,好奇的、打量的、善意的、麻木的、冷漠的、物化的,要分情况对待。也就是说,应对流氓目光不能用温情的办法。(以前我觉着孔子这老头真小气说出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种话来,但想来还是要在具体的语境下去理解和使用语言,任何超出语境的理解都是误解。)


有些眼睛里看到的光会让我觉得值得。有一天我骑车在自行车道上,在路边长椅上看到一个奶奶,身边的老头子在情绪激动的讲着什么,我从远处开始审视他俩的互动。到了近处,我寻觅到了奶奶的眼睛,当我们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彼此微笑了一下。那一刻啊,太阳恰好穿过她薄如蝉翼的太阳帽,触碰到她眼底里的光。


所以啊keep looking,或许也夹杂着fighting哈哈。

别怕矛盾和争执,不打不相识嘛。


要我说,在看与被看之间,不需要一直做一个“好人”,重要的是保持自己的至真至纯的朴素性情。


不是任性哦,而是一种有节制而又合乎天地的真性情。但我的p话不值钱。

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无邪者,诚也,性情之正也。亦是佛家所说的本心。


“好人”,或者说为了成为自己以为别人眼中的好人,有时候让我们扮演了太久而认同了一个面具, 这是一种自己有时候意识不到的虚伪(而hypocrisy的词源也是actor)。所以我们爱看“瞎说大实话的真相时刻”。看着一张张好人的面具撕裂,有一种被压抑了很久的心满意足的爽感。就像我跟您说我在看与被看之间,恐怕只有我跟您讲我会在街上跟人怼起来您才觉得我是真的。


但是撕裂面具不是为了看到虚伪,然后对虚无投怀送抱。而是在一层一层的撕裂中,寻找真实。

(赶紧打住我五分钱的见解。)

鲁迅说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好。

“我们要不停拷问真实下面的虚伪,但也要去拷问虚伪下面的真实。”



晚间您发来消息,回应我前面提到的在观看中被异化的真实自我。


“简单地说,你该如何界定何者为正常何者为异常?龙树对正常的定义是:当某个事物不依赖他者时。如果一个实体依赖另一个实体,那么我们永远无法确认眼前这个实体的颜色或性质是否真的就是它究竟的本质,因为它依赖着第二个实体,而第二个实体总是有可能腐化第一个实体的。因此同样的,依照龙树的看法,一个依赖对境(或客体)的心,一个依赖各式教育、权势、观修的心,是不正常的心。所以,如何才是正常的心呢?就是当你完全放下这一切对境时,放下你的心全部或部分依赖的这一切实体时。”


我说,我今天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晚间我看着夕阳,用手抚摸着感受着我的墙壁。我想,那一刻我突然摆脱了拉康镜子阶段的影响。不去理会在他者凝视中形成的自我,我的本体是有它自己的感觉的,即便这感觉是破碎的,是不完美的,但它才是最本真的不能被抽象和化约的真实存在的本我,这和镜中的自我,他者凝视中的自我是有偏差的,且我的注意力一次只能在其中一个那里。可即便我的本体自我是片面的偏狭的,即我看到的颜色(世界)和你看的颜色(世界)可能会有偏差,但这是个体生命的内在属性,是不完美的一部分,或者说这就是人之为人的命。


(晦涩预警!)

用齐泽克、凯瑟琳、黑格尔和马克思的话说是“一切个体阐释和经验都注定是偏狭的,“被嵌入”了个体根本的偶然主体立场之中,然而这没有在个体和普遍真理之间竖起高墙,恰恰是对于这一偶然性的全然接纳和承认其偶然过程的必然性,才是阐释者获取文本真理的唯一方式。” 


"若我们逾越、消除或抽离阐释者的内在立场(engaged position),那么要么只能接受一种历史主义的相对主义,要么将实际上只是对文本的特殊的任意的解读提升为自在存在的普遍性。” 


(对话之外: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懵懂明白了为什么齐泽克总是在骂康德,也懵懂明白了尼采象征意义上的伟大。原因之一可能恰恰在于这两个人的哲学,一个隐匿了自己的内在立场,一个要把自己的内在刨开给人看。eg:尼采的厌女和他的成长经历密不可分,看到尼采是如何长大的,就明白了“拿着你的鞭子”不是一个政治立场,只是一句个人抱怨。)


(eg. 从康德这个糟老头子那里开始,哲学文本之中的个人性被隐蔽了,强调绝对的理性,于是一边伪装成了“完美的没有破绽的”的神来之笔,一边割裂了理性和感性的互相支撑。成为了过于重视理性和意识,过于轻视感情感受的西方哲学逻各斯主义的代表。但骂归骂,还是要捡起书来继续读的。)


“认知主体不仅充当了特殊思想诞生得以的反思性普遍媒介,亦即类似于一种容器,在其中装载着某些确定的对象。”


“只有在特定的、特殊的历时星丛中,一个概念的普遍性维度才能呈现出其“本身之所是” (as such)


感受到了观看异化,启示我们努力的去伪存真。

前面说到意志能动性的宝贵,可这东西也狡猾的很,也最容易虚幻,您看嘛走火入魔的、认知障碍那么多,所以说,唯物主义不一定是最正确的,但一定是最安全的。


而个体认知之外的最实际的感官体验,所见所听所闻,一呼一吸,是最有限最偏狭的,但也是我们主观世界波涛汹涌之中最坚实稳固的锚点。有趣有趣,格物致知之中超越的,也偏偏在格物掀起的风暴里让个体不失心智。玄而又玄众妙之门呐。


可是我们知道了什么是虚伪,那么什么是真实呢?

那我上哪儿去知道呀哈哈哈。您自己想嘛。


最近看许多大家学者,尤其是国内老一辈的大师,都在强调思想自由和心的自由。国内的现在困境在于,五四的开头太仓促了,很多东西来不及说清楚,文化启蒙没有来得及完成,就被教条化了。心不自由,信仰才缺失。


上一代大师的出现,得益于近现代教育最光辉的西南联大,其最成功之处也在于思想自由。我觉得我最近可能受到保守主义和斯大林主义的太多影响,再回过头来想想,不能变的还是心要自由。规则不是自由的对立,而恰恰是为了更好的自由,自由是有规则的自由。心自由了,才能找到在宇宙中的位置。即便从最功利的角度上讲,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最热爱的事,用最真诚火热的创造力去认识和创造世界,也是最“成功”的教育。


(注:我想这里大概也有一个话术的问题,规则和自由是辩证的,但在有些话语里,要强调规则而不是自由,如果目的是实现自由。)


教育成功的秘诀,就是给每个个体以思维方式和理性训练之后,有足够的自由空间去让每个个体自由探索,找到自己的热爱和天赋的感觉

今天的教育体系很难培养出上一批大师一般的知识分子了,世界哪里都是一样的。


但虽然大学教育/乃至原生家庭教育/社会教育fail了我们,但我们还是可以自己培养自己,说到底教育这件事情,还是要靠自己。利用好今天的网络资源和搜索工具,培养自己独立思考和批判思维能力、对世界的辨别能力,培养自己的胸襟和格局。


用许倬云老师的话说:

“要人心自由,胸襟开阔,拿全世界走过的路当作你走过的路,超越未见,设想没见到的世界的样子。”

“所有的欲望、追寻、理想、义气的最后都是虚空。所以人重要的是要找到自己的心的归宿和理想境界。”

“山谷之中花开花落,如果一个人看不到,那么就没有意义。”

“以宇宙自然之气,宇宙变化人世兴废,融合于自己的情绪和气派,自己培养自己的神和天地正气。养成一种自尊自爱,和宇宙万物一体的气派和格局。”

“在复杂的变化的残酷的世界中,寻找和培养自己内心的安宁,定力和主见,不去随波逐流,而是有尊严的存在。是在任何逆境中,有自己的定性,能够在任何艰难困苦中自得其乐。是苏东坡的三次流放之后依然能“也无风雨也无晴”、“倚杖听江声”,即便见到害自己半生流放的仇敌,也是“时光倏忽恨难留。” 

这不是逃避、自我安慰、更不是自我欺骗,而是找到了让自己内心安顿的的境界。只不过可能每个人找到的安宁在不同的地方,be it 音乐、文学、宗教、自然。这种内心的安乐和经济状况、文化教育程度、身体状况、以及各种外在条件无关。”



要我说啊,这就是心的自由,和一切外物处境无关。即便是阶下囚或者在集中营里,都无法剥夺的心的自由,这种自由带来的是稳定的不因外物变化的满足感,而不是单纯的快乐。相反,如果心被困住了,那么再多的物质、权力、欲望的满足,也只会越陷越深。心就只有那么大,什么都不要放进去嘛,装的东西太多,会从云里掉下来的。


在已知的世界里应对现实的挑战,我们需要智慧、爱和合作。

关于当下热议的一些话题,民主的衰微,中产阶级的消失,现实世界里我们正在和继续面临的挑战,许用无锡的士绅例子,讲了一种合作模式,我私以为这也是应对亘古的挑战和危机的唯一法则。


罗素也说,关于道德,只有一件事,爱是伟大的,恨是愚蠢的。人类如果要存活下去,就必须学会容忍彼此,学会合作。


要我看啊,在任何情况下,(包括在精神分析无意识这已知的未知,和宇宙科学这未知的未知)都要立心于不败不馁,要相信自由,要相信爱、创造爱。要超越渺小的个人生命,把自己交给宏大的归宿,交给未知,交给永恒。


爱因斯坦在1952年推选为以色列总统,面临实现其犹太复国主义的政治愿望的时候,选择了拒绝,他说自己在政治上太天真。但霍金说事实可能没这么简单。“方程对我而言更重要些,因为政治是为当前,而一个方程却是一种永恒的东西。”


在庄子那里,“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

明朝憨山大师评庄子这句话说,“天地蜩双翼,万物一马毛。”

猜我在霍金的《时间简史》里找到了什么。








您说啊只觉得自己笨,还想不透,不想到挫骨扬灰还想不透。

我说,是因为咱们阅历还浅,慢慢来,baby steps。

您说是的,要每天努力,昏昧的时候要把心提起来。

我说对的,一起努力,要相信希望。


一口气写了这么长,估计不会有人看完的。

但如果您看完了,千万不要相信我,我只是胡说八道的哈哈。

密宗里面讲了,自己修行不够的时候给人当老师是罪过的。您的火花只有您自己能找到,我把我的火花拿出来晒晒太阳,说不定能给您一点灵感。

不过写给自己看也是好的。平行宇宙里的我自己们你们好呀哈哈哈哈。(我看你是疯了)



2021年6月16日凌晨4:36am,于新加坡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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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皮卡丘我和这个世界没有区别。关注人、理解人,和人所想象构造的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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