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
那是個混著菸味,冷氣霉味,還隱約帶著些檳榔味的小包廂。
我走進去時,吵雜的嬉鬧聲伴隨著那股讓人不適的味道撲面而來,沒人正眼看我,除了他之外,他揮了揮手要我坐過去,靠門口端坐了一對男女,也許是情侶,也或許不是,他們倆稍稍調整了下姿勢,空出些位子,讓我擠進去坐下。
塞滿了菸蒂的煙灰缸,洋酒瓶,啤酒罐,空的,半滿的,連著酒杯或倒或立的散佈在那個夾在ㄇ字型廉價狹長沙發中間的長桌子上。
他沒有將我介紹給大家,也沒將其他人介紹給我,彷彿從一開始我就已經在那裏,也彷彿剛剛根本沒人進來過,酒沒停下,喧鬧沒停下,而旁邊那男人的手也沒從那女人的短裙裏移開。
他和我是在和平東路那個地下室夜店認識的,那時我大四,而他,據他自己說是個延畢的工專生,晚上跟著家鄉的前輩遊走在幾個台北夜店中做著圍事的工作。
「圍事」這字眼,對我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詞彙,從未在我當時的生命歷程中出現,幾次在那地下室碰上聊天熟了後,才知道說好聽些是指負責維護秩序的保鑣,但其實也就是幫派收取保護費順便"保護"這家店的美化說法。
是因為差異極大帶來的新鮮刺激,還是那昏暗地下室裡迷幻氛圍的催化,抑或全只因寂寞,我們終究走在了一起,那是段很短暫的時光,短暫到我已想不起他的名字,也因此無法如往常的習慣,從名字中挑一個諧音字母來書寫他,只能用“他”來稱呼他。
而那充滿了菸,酒,檳榔的包廂,我也就只去了那一次,便決心不再出席他的任何“同僚”聚餐,不自在是給出的解釋,但背後藏著的是更多的鄙視與不安。
這故事從一開始寫就註定了它將會是個極短篇,也註定了活動結束後會被我封存起來的命運,如同我和他相處過的那段時光,短暫且需要被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