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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環遊戲(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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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功、便成仁

老老實實,當我聽到一個韓國男人打老婆嘅個案,我有幾驚訝呢?坦白講,斗零都冇。韓國男人鍾意打女人呢樣嘢,喺我當年落地後一星期就已經比蘇杏璇喺《奪命金》更加清楚明白,所以並冇任何令我詫異嘅成份在內。

話說,我有個五十代韓國朋友,喺東大門開餐館。某日,佢兩公婆去永登浦試菜,約埋我去。喺地鐵,佢老婆為咗一啲小事𠵱𠵱哦哦、三四個站過後都仍然唔捨得收聲。我朋友忍到第五個站嗰陣,突然當眾兜巴車埋去佢老婆面上、辟啪一聲除舊歲。當時車上面冇任何人有異樣嘅表情,而佢老婆亦都乖乖收聲;車廂回復平靜。

近年,好多韓劇努力咁去「洗白」呢啲污點,令好好多港女戇撚鳩鳩咁相信,韓男係好溫柔嘅動物、會幫你拎手袋挽鞋斟茶遞水開門踩屎等等等等。我唔否認教育進步真係會令佢哋斯文咗,但喺韓國,男人打女人,並非如其他國家一樣咁「禁忌」嘅嘢。

我成世人未打過女人,連我個妹都未打過,但亦唔介意韓國人打女人 — 正如我唔介意中國啲高幹貪贓枉法、草菅人命一樣,佢哋自己都唔緊,關我叉事咩!

不過,當我個好朋友俾佢老公打,成件事就唔同晒,我當然火滾。

只不過,就算我緊都係咁話,人地老公打老婆,關我叉事咩!我憑乜去干涉?

我憑乜去緊呀?


接上文,中國領空三萬七千呎上空,飛機仍然全速向北極方向飛行。

我檢視緊 Cindy 前臂上嘅傷勢。佢前臂有一撻巨型嘅瘀傷,應該係俾鈍器擊中所造成。憑肉眼觀察,佢應該冇骨折,但咁大型嘅鈍器瘀傷,佢有骨裂亦都唔出奇。我佩服嘅係,佢受咗咁嘅傷,竟然仲可以拎得到咁重嘅行李;女人嘅忍痛能力果然非凡。

「你隻手傷得好嚴重,」我同佢講,其實我有啲心疼。「介唔介意話我知,點解你哋會……」

「其實佢個人唔係咁㗎……」Cindy 好警覺,但同時亦忍唔到眼淚。「只不過,每次佢飲醉酒,如果有啲乜嘢唔高興的話,佢……佢就會……」講到呢度,佢喊到講唔到落去。

我遞咗張紙巾俾佢抹眼淚,然後等佢平復心情。

「除咗手臂,仲有冇其他地方受傷?」見佢平復咗啲之後,我再問佢。

佢點一點頭,然後指一指小腹。

佢個仆街老公唔驚打到個老婆冇仔生嘅咩?!

「惠兒呀……」我關切咁望住佢。「我有乜嘢幫到你㗎?」

佢冇答我,只係一直流眼淚。見到佢呢個樣,我又一陣心碎 — 唔知點解,我喺佢喊嘅影像裏面,見到 Chloe……

過咗一陣,佢嘅情緒終於平復。還好佢平復得及時,我已經見到有空姐同個 purser 指指點點。如果 Cindy 再繼續喊落去的話,我唔排除佢哋會鎖起我。

「蠢蛋呀,」Cindy 一邊抹眼淚、一邊同我講。「可唔可以借個膊頭嚟瞓吓呀?最多 Winnie 問罪嗰陣,我叫佢打細力啲吖……」

呢個時候,就算明知 Winnie 會赤裸凌遲我,我都冇可能拒絕囉講真……

Cindy 如言伏喺我膊頭上面、然後合上眼,好快佢又瞓返著。我望住入睡後嘅佢,感覺到佢嘅安穩。都好嘅,作為朋友,可以令佢有返啲安全感、有安穩嘅一覺,其實已經算唔錯;因為,除此之外,我都唔知可以為佢做啲乜。


經過接近十六個鐘嘅飛行,我哋終於降落紐瓦克自由國際機場。唔知領事館嗰邊、邊個智將負責訂機票,我哋由落地到再起飛,只有一個鐘頭時間!

其實正常嘅情況下,一個鐘轉機真係乜都夠。問題係,呢個唔係正常情況,因為美國唔係個正常嘅國家。由於反恐嘅考量,所有到達美國嘅搭客,都需要領取行李、然後通過海關檢查、再辦理埋入境手續、再check-in一次,先至俾你轉機。喺東岸最繁忙嘅機場,要喺一粒鐘內做晒上述動作,我諗可以列入奧運紀錄。

還好因為我哋係有美國領事館嘅邀請,所以辦理入境手續非常方便,每個人嘅過程唔超過一分鐘。但即使係咁,我哋都要跑到仆街……

跑到去下一班機嘅閘口,咦?!點解咁古怪嘅?個閘口冇人,好似未開咁。但冇理由㗎,班機明明都未夠鐘起飛……

然後,我發現咗樣好瘀皮嘅嘢:我計錯咗夏令時間,班機仲有一個鐘先起飛,我哋兩個傻人白跑……

「蠢蛋……蠢蛋,金銀美冇叫錯你㗎!」Cindy 一邊索緊氣、一邊咀咒我。「邊得你蠢到連鐘都唔識睇㗎!豬兜!跑到我虛脫咁滯呀……你隻死蠢蛋!」

「咩唧!人有錯手啫……」我都索緊氣。「咁叻你又唔早啲提醒我?你明知我錯又陪我癲?!」

吵吵鬧鬧,又飛多接近六個鐘。西岸時間晚上七點,我哋終於到咗賭城。我哋喺訂好嘅 The Mirage check-in,然後求其食咗少少嘢就各自返房休息。

還好,去呢廿幾個鐘,都唔算太難受。


Day 2,CES 開幕。

我好慶幸,今次嘅開幕禮既冇我份、亦冇我個客份;否則,單單想像吓個 scale,我多八條命都唔夠死。

既然唔關我事,咁我亦無謂去迫。於是,我約咗都係昨晚到步嘅 Patricia 食早餐,然後先一齊去會場。

「你老細呢?」我一邊食緊太陽蛋、一邊問 Patricia。

「晨早出咗去接大老細啦!嫌我幫唔到手、唔俾我去𠻹呀!」佢一邊食生果一邊講。「你條女呢?」

果然,Cindy 又變咗種……

「女你條命咩!」我輕輕串佢。「我哋係認識咗十幾年嘅好朋友,好朋友唔一定係男女朋友關係嘅,就好似我同你一樣;明唔明?」

「朋友我就梗係明啦!」佢陰陰嘴笑。「我琴晚明明見到佢輕輕咁拉住你隻手臂喎!我夠係你朋友啦,又唔見我拉住你隻手?!」

睇嚟喺拉斯維加斯呢個星期,我同 Cindy 最好隔開三呎嚟行……

「咁呢啲都係好朋友嘅老習慣啫,」我好正經咁答佢。「拉住我手臂都唔代表我哋有嘢嘅。」

「其實呢,我就真係冇所謂嘅。」佢亦都收起笑容,用個比較認真嘅 tone 同我講。「不過,我唔知台灣嗰邊同埋人哋老公點諗啫。我信你哋冇嘢呀,不過,如果睇到嘅唔係我,係 Daehwa 其他嘅人的話,你都未必有事,你朋友就可能會有麻煩喇……」

喺 2010 年嘅現代,做朋友要考慮嘅嘢真係太多喇。明明 Daehwa 係南韓公司,點解我會有種喺北韓交朋友、要收收埋埋嘅感覺嘅?

食完早餐,我哋喺 lobby 同約好咗嘅香港記者會合,然後搭單軌火車去 LVCC(Las Vegas Convention Center)。行 CES 嘅最大問題,係會場。LVCC 係個大到你會蕩失路嘅建築物,唔好睇佢有蓋有盛就以為大極有個譜,我冇去度過,不過由會場嘅一端行去另一端,可能有香港兩個地鐵站嘅距離!二百萬呎地方,果然名不虛傳。

帶 IT 記者行 Expo,同帶住一群羊行大草原一樣,一個唔留神,佢哋又會有人離咗隊去睇嘢。我同 Patricia 好不容易先將佢哋趕到去 Daehwa 嘅巨型 booth。

作為韓國嘅龍頭科技公司,一如以往,佢哋個 booth 都非常精彩。大堆頭大製作就必然,佢哋每次都專程由韓國飛幾十個 model 去做 booth girl,ITU 係咁、CeBIT 係咁、今次 CES 亦都唔例外。成打低胸短裙長腿韓妹一字排開招呼客人,就算久經戰陣如我,都有仲暈暈哋嘅感覺,所以唔怪得成班記者已經狗衝到連記者要做乜都唔記得。

「我哋嘅馮代表都嚟咗喇?!」同我打招呼嘅係都先生,仲有佢身邊回復小跟班模樣嘅 Cindy。第一次俾人叫「代表」,有啲唔慣。「點呀?覺得我哋今年搞得好唔好呀?俾啲意見喎!」

「Daehwa 嘅展覽,又幾時試過失色呢?」我同佢客氣兩句。「辛苦晒都社長,咁早就到場主持大局!」

然後,我同佢逐一介紹香港嘅記者團同埋 Patricia。大家寒暄咗幾句之後,阿都要離開去招呼其他來賓。

「今晚我要同會長食飯,飯後你有冇時間去飲一杯?」佢臨走前問我。

「我都要同啲記者食飯,如果都社長有興趣,我當然奉陪。」我好客氣咁答佢。

「好,一言為定!今晚見!」佢答完我後走咗。臨走之前,Cindy 行埋我身邊細細聲講:「睇吓好喇,如果俾我知你溝 model,我話晒俾你兩個老婆知!」

好朋友總有方法淋熄好朋友嘅一團火……


晚上十點半,Bellagio 某日本餐廳。

「飲!」阿都雖然飲咗唔少,但仍然豪氣;韓國人酒量同酒膽都唔可以睇小。「難得我哋又再見面,我哋今晚不醉無歸!」

雖然係日本清酒、唔係韓國燒酒,但亦無損佢嘅雅興。應該話,阿都今晚,比平時飲得更放;可能係為咗 CES 呢壇嘢嘅壓力今日釋放咗啩……

「社長,呢杯敬你嘅,」我向佢敬酒。「祝你今次喺 CES 嘅展出成功!」

「多謝你!」阿都一飲而盡。「不過,成功又點吖,廿多年嘅友誼,過埋呢幾個月,睇怕都一筆勾銷喇……」

「社長呢意思係……」我當然聽得出弦外之音,所以扮懵追問。

「我哋選拔新任常務嘅事,你應該聽過啦……」佢望住我、我點頭。「崔社長……我哋係同屆入社嘅好朋友,但係過埋呢次之後,就算仍然係朋友,都好難再次把酒談歡喇……唉……」嘆氣之後,佢再飲一杯。

「競爭真係咁激烈咩?」我問佢。

「哦,」佢點頭。「其實公司對我哋呢班高層,一直都唔係咁放心,好擔心我哋會結成朋黨、把持公司行政。於是經常好似你哋中國人咁,拉一派、打一派。今次嘅選拔,其實冇需要咁做;反正我哋都係工薪族( 샐러리맨 / Salaryman ),老闆想升邊個都有絕對話事權。偏偏佢哋就係要公開選拔,等我哋為權力打生打死。何必呢……」

「既然係咁,點解仲要爭呢?」我問佢。我知我問得好膠,但呢個場合,我一定要發膠問去等佢發洩一下。

「老弟,我今年四十七歲喇!」阿都有少少激動,但除即收斂。「韓國公司不成文規矩,員工到五十歲都仍然係部長級的話,公司就會建議佢提早退休。五十歲先嚟失業,其他公司都唔會請,我啲仔女都未出身,仲要供書教學,你教我應該點做?如果我上唔到常務位置,不出三年,我就會俾人勸退。你話,我唔爭得唔得?」

呢個世界,仲有乜嘢勵志得過,一係升職加薪、光宗耀祖;一係就從此失業、生計難安?睇嚟來生不做中國人之餘,就算韓國人都係避開吓好……

我哋大約飲到午夜時份就離開,當我哋從 Bellagio 行返去 Mirage 嗰陣,阿都好不經意咁問我:「你同我行政秘書 Cindy 好熟㗎?」

「識咗好耐喇,」我笑一笑答佢。因為唔想將 Chloe 嘅故事重提一次,所以我講咗個無關痛癢嘅大話:「我哋係大學舊同學嚟嘅。」其實又唔大話得晒嘅,我同 Cindy 打埋算盤都算延世同學吖。

「唔……」佢冇再講落去。

返到 Mirage 嘅森林大堂,當我想同佢道別嘅時候,佢有啲欲言又止咁同我講:「好朋友互相信任係理所當然,但係,有時候防人之心不可無……」

當我想追問落去嗰陣,佢唔肯再答我,只係同我講:「你咁聰明,應該明白我講乜嘅;晚安。」然後佢就走咗。

佢係咪講緊 Cindy 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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