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8寫在台日冠軍戰之後
台日冠軍戰那天,我正在紐約參加學術研討會,當地早上8點半(台北晚上9點半)就要站在我的海報前面,跟與會人介紹我的研究。我洗臉刷牙換衣服,一邊用手機不斷刷新中央社新聞的文字轉播。我試著與比賽保持距離,一來我有工作在身,二來怕太投入換來期望的落空。對於看球已經超過20年的球迷來說,國際賽向來不敢抱什麼太大的期待,還混雜著一些「只要看了就會輸」的迷信。雖然我知道,這次不一樣了。打敗韓國、古巴、美國已經遠超期待。但是打敗日本,真的可以嗎?我傳Line給遠在台灣看球的老爸老媽說:「幫我為台灣隊加油」。
0:0, 1:0, 4:0。 7局下, 8局下, 9局下…麥當勞,紐約大街,地鐵,時代廣場,會議會場。一部分的我是參與會議的研究生,另一部分的我不敢相信這一切正在發生。我把我的海報貼到佈置牆上時,比賽結束了。台灣隊贏了。心情激動之餘,還是得準備馬上要開始的報告。沒過幾分鐘,站在隔壁的人湊過來讓我介紹我的研究。最後他問我從哪裡來,我說我從台灣來,他說:喔!我從以色列來的。Taiwan is a good country. We are similar.
然而在這次會議中,我沒有遇到任何一個台灣人。我的喜悅,雖然跟太平洋彼岸小島上的喜悅呼應著,但在我當下所處的時空,沒有任何人能與我分享。於是我想起了,兩年前剛來美國念博士班時,當時還在日本打球的王柏融。他打得非常掙扎,要斷定是技術或是心理素質都好,客觀上都不足以應付日職一軍的強度。記得許多球迷對他選擇降級成育成球員,繼續留在日本感到不解,甚或有冷嘲熱諷。就回來台灣爽爽打球就好,為什麼還要留在日本?
當時的我同樣掙扎於適應新環境,體會到我與實驗室老闆與同儕之間的落差,懷疑我真有一天能成為像他們一樣的科學家嗎?當時全系上也只剩下我一個台灣人。王柏融的選擇我能理解,或我以為我可以理解:即使自己心裡知道實力不足,也不放棄追求卓越,即使到最後無法久留,至少曾經拼到了領域中最高的殿堂,還與別人有輸有贏(從今年為道奇投出世界冠軍的山本由伸手中敲出全壘打)。能拼就繼續拼到最後一刻吧!
這次國家隊的表現激勵了許多的台灣人,認為台灣棒球水準已能與世界比肩,我也同樣受到激勵;去年經典賽大谷翔平那段:「捨棄憧憬,我們是為了超越他們而來」,我也同樣受到激勵。然而,王柏融身為一個,孤身一人在異鄉打拼,挑戰自己極限,試著與世界拼搏的台灣人,我為王柏融的精神感動。
今天是美國的感恩節,要感謝的人很多。不過在歷史性的時刻過後幾天,我還沈浸在,並想特別記錄下來的,是我對棒球的感謝。美國人發明棒球,日本人把棒球傳入台灣。棒球帶來樂趣,帶來文化,也帶來希望。因爲棒球,我與家人、朋友、與不互相認識的島民聯繫起來;當我一次次重看台南Josh在東京巨蛋狂吼狂哭,我也跟著流淚的瞬間,我深深體會到了那種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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