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bie 芭比
We can be anything.
故事簡介:在芭比樂園裡,芭比和肯每天都過著如同楚門的世界般,童話般十全十美的生活。但是某一天,芭比發現自己的一天不再一帆風順;開始思考死亡的意義;腳掌落地,雙腳也不再是完美的高跟鞋形;腿上也開始長出橙皮紋,芭比決定走出粉色樂園,前往真實世界探尋真相,肯也一路同行,一場大冒險就此開啟。
評分:8.5/10
整套電影中好多話題都有提到一嘴,且都是以一種開玩笑的方式提出的,尖銳指出女性面對的困境,台詞犀利,真實細膩。
OK 但當然重點是在强調女性在獲得應有的尊重和權利後的男女平權。生而爲人,就該享有同等的權力。
但有一些説教的意味在(個人不是很喜歡),同時對父權制的解構和諷刺沒有想象中深入。不過這是第一套電影,算是更偏向啓蒙向的先例,所以我覺得這還是很不錯的啦!
如果在有一定瞭解的基礎下,我會説這是一套還不錯的詼諧反諷電影,但要是當作一套喜劇片看的話,要是大家可以接受有幾段無厘頭尷尬且讓人難以忍受的歌舞片段的話,裡面的笑點還是很密集很好笑的;在玩具娃娃的設定下兩人演員的演繹都很出彩,能完全表現出那份真實與荒誕之間的塑料感,令人信服,同時女演員Margot Robbie也是超級美的,真‘天選芭比’!!
1. 從烏托邦到現實
在《第二性》這本書就提及男權社會中,男性是第一性,女性才是第二性,換言之男性是社會的主體。芭比樂園是在模仿人類世界,也是人類世界的顛倒,是女性創造者對烏托邦的幻想。
芭比因爲自己身體上的不完美,毅然前往現實世界嘗試找到解決方法。但芭比從穿著那身浮誇的服飾,踏入現實世界的那刻起,她感到的是强烈的不適:這種不舒服源於主體到客體的轉變,無法適應凝視的目光;但肯卻將這一切視爲對自己的贊許。
在芭比樂園,芭比是主體,是一個擁有獨立意識且不需要依賴其他人就能存在的個體,她們可以是總統、法官、醫生、工人,但到了現實世界,在穿著奇裝異服的時候,她收到的是周圍人不友好的打量和凝視,從男人身上更甚,那是物化的凝視。
當她看到街上的路牌,看到上面印著的環球小姐海報,她會下意識認爲那是最高法院的法官;當看到美泰(玩具公司)的高層全部都是男性,她會詢問女性高層的存在。在她眼中,世界由女性創造,一切都由女性裙下降生,自然應該由女性領導。
但現實世界的女性卻十分討厭芭比,認爲她用反人類的身材標準定義了女性的美,讓人自卑,同時加重了她們的容貌焦慮。
相比起芭比的不自在,肯如魚得水,在瞭解到現實世界是以父權社會爲主的——一個男性主導的世界:商業大廈中有著衣冠楚楚的精英、鈔票上印著的是男人的頭像等等。他抱著這樣的興奮,回到了樂園,并將這份男權思想,像是天花病毒那樣傳播席捲,帶領著肯主宰樂園,將樂園變成了父系社會,讓所有的芭比被洗腦,放下自己的專業,發自内心地覺得為肯服務就是她們最大的人生價值。
某些片段我覺得蠻不錯的。總統芭比醒過來的時候后,上一秒我還在演講,但下一秒我認爲為肯倒紅酒是最重要的事情;另外一名芭比則說我很討厭每天給男人按脚,女主說:當然,因爲你是一名科學家。
這很微妙地映射了女性的處境,現實中在不知不覺中被洗腦,為婚育放棄事業前途的女性大有人在。
但正如電影提及的女性不應屬於從屬地位,現在有很多政治正確式的女權主義,他們高喊口號卻從不行動;看似是女性導向的消費市場,很多女性向的產品、游戲、影視劇;女性似乎享有很多特權,似乎只要你是女性就高人一等,但如同電影所説的:父權制不存在了嗎——不,它只是更隱蔽了。
比如肯想要在現實中找一份工作,但因沒有學位或是牌照被拒之門外,對方問他憑什麽——他的回答是:因爲我是個男人。
我開始意識到一點,電影中不斷强調的所謂平權主義其實是理想化,但不切實際的,就像是電影中的粉紅烏托邦一樣。當一方掌權過久,你認爲他真的會心甘情願將自己手上掌握的權利拱手相讓嗎?——不,這是不可能的,故此,我認爲在達到真正的平權前,要先堅持女性主義,直到自己的聲音能被聽見,這樣才有籌碼去平等地探討‘平等’到底是什麽。
2. 打破刻板印象Stereotype
芭比是上世紀最受歡迎的玩偶之一,作為女孩們夢想成為的樣子,為其換裝、打扮讓芭比彷彿有著無限形象,但芭比也成為對完美無止境的追求的代名詞,芭比所傳達的女性樣貌和身形化作社會壓力,讓玩偶也備受批判。
但芭比根本不是被人放在櫥窗裡、任人擺弄的完美娃娃,電影系列中的她們大膽歌頌愛與自由,勇敢反抗不公,自信又有夢想。
何為醜,何為美,人類似乎很喜歡以自己的觀點評論和定性一件事物,然而這個定位並沒有一個統一準則,只是粗魯地少數服從多數,並且總是貶低排斥異類,實則活在自卑的恐懼之中。
當主體作爲個體越是堅持自我決定,結構就越能免責。
打個比方,如果我只給你一種選項:A,你在不知道有其他選項的情況下,你只會選A,那是一個正常人對未知的正常恐懼。但如果我强調你很喜歡A,A就是你發自内心的想法,那就是忽略了我的存在。
“如果我的脚是平的,我一定不会穿高跟鞋。”
芭比選擇高跟鞋或平底鞋這段也是一種諷刺,芭比以爲自己想選高跟鞋,但這是因爲她作爲一個Stereotype芭比,自從出廠以來脚跟就沒有落過地,她就是被設定穿各種高跟鞋,在她眼中高跟鞋自然與美挂鈎,她自以為的選擇其實是別人強加於身的,更是一種向下的自由。
同時也有一個有趣的片段:一群男高層圍剿出逃的芭比,但芭比輕輕一躍,跳過了刷卡的閘機,而一群男高層還在亂作一團,尋找門禁卡過閘。父權制社會給女性製造了重重規則和障礙,讓人難以跨越,但當你無視它的時候,它脆弱且不堪一擊。
3. ‘父權制’真的不存在於芭比樂園嗎?
電影告訴我們,父權的本質是權力結構失衡,存在著一方支配或壓制另一方。
電影最初的芭比樂園是母系社會,一切以芭比為主導,肯也只是一群渴望芭比青睞但不重要的配角,但當肯將它革新成肯的王國,而芭比則變成了只會服務肯的女僕。
相同的是,他們都長期被客體化和刻板化,沉默呆板,需要從另一方身上獲得自己的價值和意義,在獨立生存時都無詮釋自己存在的意義。
但關鍵就是,從名字的不同就可以看出兩者的區別:Barbieland和Kendom。芭比關注自我,但肯關注掌控和占有。
Barbieland的處境下,肯認爲芭比不關注自己,是因爲更喜歡另一個肯,可實際上芭比不在乎任何一個肯,肯並不重要,她們只想快快樂樂地和朋友們度過一天。沒有一個芭比爲他們施加任何束縛,肯的困境源自自己沒有覺醒的自我意識。
後來肯的追求則在於絕對的掌控、攻城略地,在於壓迫和馴化芭比,讓對方成爲自己的奴隸。
中間有一段關於芭比裝作懵懂不了解的模樣,肯們很爹味造作的說教,還有Let me show you。我一瞬間聯想到現實中很普通但很自信的男性明明不比其他人了解多少,卻總愛「讓我考考你」,「讓我告訴你」,彷彿他們口中說的是什麼將能改變世界的至理名言,便忍不住在影院放聲大笑。(這個部分特別好玩)
本來肯的諸多處境就像是現實中的女性,甚至更糟,他們開始反抗,爭取屬於自己的權益,就像是現實世界的女性那樣。
肯的樂園變回芭比樂園之後,總統芭比聲稱也應當給予肯們權利,而不是作為芭比的附庸,但當肯提出一個要求後總統芭比拒絕並且給了一個更低但肯以往沒有的權利,這時旁白很巧妙地說了一句“相信肯在芭比樂園獲得的職位,會和女性在現實世界中獲得的職位一樣多。”
這也是對現實世界的諷刺,也說明了芭比世界其實也不是真的“平等”,肯還是第二性的地位。我覺得也可以說,芭比世界的“父權制”只是更加隱蔽狡猾了。
但盡管如此,我認爲芭比是在强調女性獲得應有的尊重和權利後的男女平權。生而爲人,就該享有同等的權力。
在電影最後升華了主題,‘芭比不是肯的芭比,肯也不是芭比的肯。’ 你屬於誰?誰來定義你?這些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是誰?告訴所有人誰也不是誰的附庸,所有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
4. 建立自我認同
父權所壓迫的對象從不只是單一性別,不只讓女性成為弱勢一方,男性也被牢牢禁錮在這副自己創造出來的準則下,但可惜的是大部分的男性都沒有看出來,反而沾沾自喜。
電影裡董事會有個男性直接說了,“我沒有任何職位,那我是不是女性?”
在男權社會,雄性氣質也是分等級的。在等級森嚴董事會裏,下級想要跟上級對話,都必須經過一層一層的傳話,才能送到董事長的耳中,儘管抓住芭比是刻不容緩的緊急任務。
社會期待最終成為壓力,迫使每個人都成為那個標準下的模板,這也是芭比娃娃受人批評的原因——用無法達到的苛刻標準來要求女性。
‘I’m just Ken.’ —— ‘We’re just fighting because we don’t know who we are.’
肯外表陽剛,内心卻空虛軟弱,需要靠芭比和浮誇皮草、充滿雄性荷爾蒙的房子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就比如被芭比拒絕以後,他立刻否認了自己的價值和存在,完全就是現實世界某部分女性的縮影。
在過往的芭比樂園,肯就是一個依賴芭比的存在,他沒有屬於自己的房子、沒有自己的朋友、沒有自己的興趣愛好。畢竟一向都是Barbie and Ken,從不會只有Ken.演員本人甚至提出:如果你真的在乎肯,你就會知道壓根沒人在乎肯。
令人喜歡的是,芭比在奪回權力后,她們沒有讓肯淪爲她們的附庸,為她們端茶遞水。她很善良、強大、有共情力,她睜開了雙眼,就像是上帝那樣,憐憫地對所有哭泣的人伸出了手,她只是想告訴肯:人生的價值不止於此,要找到真正的自我,為自己而活。
這讓我想到一些在兩性關係中被情感操縱(gaslight)的男女,如果不想成爲對方的附庸,那就果斷離開這段關係,而并非進入操控別人的循環——不要將自己貶低,將自己的價值寄托在別人身上,更不要讓別人給予和定義你的價值。
5. 母親和女兒
母親總是停留在原地,當女兒回頭時,就知道自己走了多遠。
男孩的玩具可以帶來無限想象,但女孩只能局限在時裝玩具和圍繞家務事的厨房玩具和娃娃,只能把自己想象成一位母親,而這一切都是為未來的育兒演練,所以露芙(芭比之母)看到她女兒芭芭拉沒有什麽可以玩的,直到芭比應運而生。
芭比可以是一切,她寄托著創作者對自己女兒的祝福,也打破了玩具市場的傳統,後來不同職業的芭比出現,代表著職業、力量、能力的體現,鼓勵了媽媽那代的女性探索自己的可能性。從賦予女孩主體性這點而言,芭比確實功不可沒。
她們是被套上完美標簽的母親或是女兒。而砸爛的玩偶,象徵者她們跳出了某種框架,打破了枷鎖。父權制賦予了女性“天生的”母親性能,默認她們喜歡做母親。因此他們不喜歡代表女性的芭比。
每一代女性都在努力留下自己的聲音,留下自己的腳印,留下自己的里程碑,把一個更好的世界交給後代們。
女性主義是隨著社會發展不斷發展的。而芭比的主人是那個喜歡芭比,又覺得芭比沒有那麽完美的母親。
耐人尋味的是,芭比的主人是一個很平凡的女人,也是一個母親。長久以來,母親一直是社會的邊緣人物,她負責生育、延續後代,是社會運轉的基本,但由於生育的巨大成本,讓人們對這個偉大的身份尊敬又敬而遠之。
很多人說,“我心疼媽媽,但我不想成爲下一個她。” 但母親恰巧又是女孩成長中最初的榜樣。
都説母親最愛孩子,但母親對孩子的愛未必是百分百純粹的,她可能夾雜著一些對失去自己青春美麗的恨,將自己曾經接受過的負面情緒全部轉寄到孩子身上;可能伴隨著這是我要把她撫養成人、教育好的責任;可能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渴望著養兒防老,等待孩子後長大後以種種形式回報自己。(以上提及都是本人在東亞社會普遍觀察到的現象)
相反的,孩子本該是最愛母親的——只是單純地愛著這個賦予她生命和對她好的人。從出生的那一刻起,母親就是孩子的全部,孩子的三觀都是由母親塑造的,且潛移默化地改變著她的一生。
處於時代變遷的她感到矛盾和困惑,母親的選擇和想法可能相比起女兒更保守和沒有攻擊性無法無條件接納新女性文化,也無法全面否定舊女性文化,希望自己已經做出婚育的選擇會被認可。
女人的母親只能瞭解她的前半生,但她的女兒可以瞭解她的一生和共情她的苦難。但不幸的是女兒縂是母親最激烈的批判者。
女兒的思想明顯更激進,她曾經全盤否定過資本主義下的產物芭比,指出她是被性化、被凝視的產物,但在逃出樂園的時候,也是她毅然選擇回頭,希望讓芭比樂園變得更好,正是女兒站在她肩膀上才有這代更進步的可能性。
雖然提倡者是女兒,但帶領行動,真正奪回樂園的角色卻是母親。女兒代表年輕一代的女性主義是激進的先鋒,固然有不成熟之處,而母親代表的是擁有更全面成熟經驗的女性們,她們也許沒有那麽激進,但更有效妥當。
你可以是媽媽,也可以是總統,當然你可以同時是兩者,當然你也可以不是媽媽或是總統。
這才是我心裏的女性主義嗚嗚嗚,其實我們追尋的其實是不受任何舒服的自我意識,你做與不做的選擇應該取決于個人,而并非社會的限制。
在接受和否定之間,也許我們可以選擇中立,也可以選擇一條新道路:繼續創造。
6. 生命和死亡:生命延續
芭比每天早上睜眼起就必須按部就班地過著重複且‘精緻’的生活,她房屋四面無墻,一舉一動就在別人目光的監視下,但儘管這樣,她們只能强顔歡笑,如果芭比擁有自己的意識,這一切又該有多麽令人窒息和絕望。
思考死亡是芭比覺醒的開端,代表的不只是生命的終結,更是對當下的不滿——自己每日重複的生活是否有意義,又是否虛耗了光陰?更有著芭比對自我的追尋——“我究竟爲何存在?”
我們大多對女性的幻想都要是年輕、美麗的、性感的,爲什麽不能是飽經滄桑、歷盡風霜、蒼顏白髮的呢?
電影的開頭就有芭比和老奶奶坐在同一張長椅上的片段,然後芭比用羡慕的眼神看著她,稱贊她,“ You are beautiful.”. —— “I know.”
那是芭比第一次面對衰老,也是對自然力量的感嘆。
當露芙(芭比之母)給闖入房間的芭比遞上熱茶,兩人的手指在茶碟的邊緣輕輕觸碰,致敬了米開朗基羅《創造亞當》中的場景。那一刻上帝創造了人類;而露芙創造了芭比。不過與伊甸園不同的是,樂園是先有了夏娃——芭比,而并非亞當。
創始人露芙和芭比跨越時空的見面,在那個純白的空間,溫柔注視著自己曾經打造的玩偶,鼓勵她去探索人生的無限可能。
生命是有限的,但思想永存。
無疑芭比是畏懼死亡的,但她發現即使人死去,也可以通過實現自身價值永存思想。
我想要創造,而不是被創造。
她拒絕成爲一個被創造的概念和一個任人擺佈的客體,擁有面對生活的主體性與直面痛苦的勇氣。她不想成爲被世界改造的產物,但成爲改造世界的人——她想要創造意義,被世界銘記。
正如仿生人不會夢見電子羊,塑膠的心始終不會跳動,眼眸也無法流淚,芭比想要成爲人類,徵求露芙的同意,但露芙卻告訴她,她不是物品,不需要經過別人的允許,只要她想,她就可以成爲人類。芭比的胸膛有了起伏,她有了呼吸,有了心跳,有了喜怒哀樂,真正成爲了一個人。
We're just made for our own life.
理想和現實的交鋒是我們作為個體生命難免要面臨的抉擇,沒有兩全其美或是偏袒一方的絕對。
芭比結尾並沒有選擇她一開始希望的,繼續做一個完美無缺的玩偶,在一個無限循環的楚門世界裏活一輩子,而是選擇了做人,追求自我。
她追求不是日復一日的完美,而是充滿變數的明天。
電影的最後芭比局促地微笑著,走進醫院,“我來見我的婦科醫生”,她瞭解自己的身體構造和生殖器官,擁有胸部和陰道是我們身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決定成爲一個真正的人類,經歷成長、失敗、家庭、婚姻、衰老,甚至死亡。
我相信很多女人都從未好好地瞭解過自己的身體,并且對此滿意,通常都對自己的身體有著羞恥感,甚至容貌焦慮——我很胖,我長得不好看等等,但回歸身體本身,溯源到女性身體才是女性意識出發的起點。所有人類都是從女性的生殖系統中誕生,延續,發展。
女人才是真正的上帝、創造神。
最後跟大家分享一首電影中很好聼的歌——What was I made for (by Billie Eilish)
在這個世界裏,願人人都能擁有成爲自己的權力和勇氣;在探索未知時,都能擁有如同芭比一樣脫下“高跟鞋”的勇氣。
(絮絮叨叨説了好多亂七八糟的見解,就這樣吧,拜拜!)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