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樓
隨著孤獨感掏空個人,社會終將被冷漠吞噬。
一位中年男子,面容落魄,警衛眼角瞥見常客,仍專注在手機遊戲上,並沒有放太多注意力在他身上,男子默默經過,搭上電梯,走上階梯,打開大門,一連串的動作如同進出自家門般,走到了邊緣處後坐了下來,脫下鞋子,雙腳懸空,身體沒有絲毫畏懼,靜靜眺望著與自己無關的繁榮城市,燃起菸,一吸一吐,回想著過去。
剛進入職場,懷抱熱情及夢想來到東京的阿志,總是比他人更認真的面對自己的工作,出生在農村而且是長男的他天生有著認真及照顧他人的習慣,除了配合上司一切要求,甚至在下班的聚會也是恭敬的幫同事們倒酒,學習快速地使他漸漸超越一些前輩,但阿志很懂得社會運行的潛規則,總是會將自己的成果給歸功於前輩們,並且在前輩們犯錯時也會優先替人解難,是個前景光明的青年。
結束和同事們的酒會,已將近凌晨一點,到了一如往常的便利商店買了幾瓶啤酒,店員認出這位常客,偷偷將原先下周才會上架的新品牌給了阿志嘗鮮,有點疲勞的他懷著好心情,來到了都內沒落的觀景大樓,伸手探進塑膠袋。
「晚安阿,警衛大哥。」隨手扔出一瓶啤酒。
「喔,下來記得幫我關下燈。」警衛雙腳翹在桌上,單手接住。
「今天的是下周才會開賣的新口味喔。」
「呦,謝謝瞜...」
隨著電梯門關上,警衛的聲音也被中斷,阿志揮揮手表示自己會記得,電梯門打開,阿志踏著階梯,手裡的啤酒發出清脆的響聲。
「呼呼..31..32。」
一如往常地踏上分成兩段,各十六階的階梯,生鏽的鐵門發出聲音,放聲叫了出來。
「混蛋工作,混蛋工作,混蛋同事,混蛋...」
「阿阿阿,叫出來可真舒暢。」
阿志走到自己最喜歡的位置,被一旁靜靜坐在邊緣的大叔給嚇到。
「喔喔,抱歉,沒想到這麼晚還有其他人在...」
「...」大叔沒有回應,繼續抽著菸。
「呦,要不要也來一罐~」
阿志將一罐啤酒放在大叔身旁,自己打開了一瓶,咕嚕咕嚕。
「哈!真痛快,每天的疲勞就靠這瓶沖刷掉。」
一段時間後,阿志在開一罐,眺望著令人陶醉的夜景。
「欸,看你的識別證,你是我們公司的阿...」大叔結束沉默。
「恩...難道是前輩嗎?抱歉抱歉,失敬了...」阿志合掌低頭賠罪。
「不用了,我不吃那一套。」
「呼,太好了...」阿志鬆了一大口氣。
「欸,這個...」也許是有些口渴,大叔的手向身旁的啤酒伸去。
「當然沒問題,我還有好幾罐呢。」
城市的熱風拂過身邊,有點微醺的兩人看著同一片夜景,同飲相同品牌的啤酒,放下彼此的身分,從一開始僵硬的制式問答,漸漸地聊到比較個人的話題上。
「吶,你從這片夜景看到了什麼阿?」大叔的聲音因為啤酒而略為放大。
「嗯嗯...剛來東京的時候,還自信滿滿地以為至片夜景是屬於自己的。」
「哼...哈哈哈...那現在呢?」大叔憋不住笑了出來
「這樣講或許有些窩囊,但...現在這片夜景是我唯一可以放鬆的地方吧。」
「...」大叔停下大笑。
「那大叔你呢?」阿志不服氣,硬是要對方給出一個更好的答案。
「本來阿...」
大叔說到自己也是獨自一人來到東京打拼的,基本上自己的過程都是阿志現在正在經歷的,看夜景也是他的放鬆方式,日夜都在工作上打轉,雖然在聯誼上結識了一位感覺不錯的女孩而結婚,但在婚後多年才得知對方竟然只是想要擺脫雙親的催促,而找了個不壞的對象,小孩成年後各自離家,幾個月前公司為了節省支出,把自己調至次要部門,薪水雖然下降,但扣除小孩的教育費用,生活還不至於失衡。
「你能想像嗎?妻子就像是抓到把柄般馬上離了婚,翻了臉就變成了陌生人。」
「...」
「這種感覺真的是很難受,不管是家庭還是工作上都是個不重要的部件...」
「...」阿志靜靜聽著。
「後來漸漸明白...」
「...」
「建立在壓抑換來和諧,耗盡螺絲壽命換來進步的社會..」
「大叔...」
「其實你一開始注意到的沒有錯,本來我就打算最後一次品嘗夜景後就往下跳。」
阿志雖然聽得出這些話中無奈以及絕望,但畢竟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他,這時開始笨拙的說出一些打氣的話,例如活著就很美好這種自己也覺得是爛俗的雞湯,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的對話再次陷入沉默,此時啤酒已經飲盡,阿志看了看手錶,驚覺不妙,大叔察覺出他的慌張後開口。
「你就先回去吧...」
「...」
阿志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喪失了關心的權利,便收拾了空酒罐,離開了頂樓。
關上玄關的燈,走下階梯,看了向下的電梯鍵,此時感覺有股莫名的煩躁,咬著牙,不許自己吞下懊悔,丟下手中的塑膠袋,向上衝去,啤酒罐落地鏗鏘作響。
阿志撞開大門。
「...」
幸虧坐在邊緣的身影仍在原地。
「大叔我明天還會再來的!」
中年男子此時露出了一抹微笑。
這篇出現的大叔和阿志其實是同一個人,雖然中間唯一的共通點有些生硬,但我想要表現出一種用當初的自己拯救未來的自己的那種感覺,在另一個結局裡,阿志沒有回頭,直直坐下電梯,大叔因此再也毫無留念,一躍而下。而日復一日又過著相同日子阿志,喪志後多年後就成了如今的大叔,本篇中我最想要表達的就是...
不管世界前進至何處,都不能忘卻那微小但重要的東西
那可能是一個無聲但不失敬意的點頭
或者是一句笨拙的關心
所燃起的小小溫情
( ゚∀゚) 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