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民族誌第五篇】「他」與台灣的距離─跨國銜轉學生艱難銜轉路
第一節 跨越
一個仲夏的下午,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我匆匆忙忙騎著車前往葉家的新家。車子停在一棟五層樓舊公寓前,鐵門緊閉著,我按了一個白色的電鈴,然後聽到一聲開門的聲音。這是我第二次進入這間房,房子格局為三房一廳一衛一廚,由於房東剛整修過,因此空間倒也寬敞明亮。一進門,映入眼簾的是很簡約的客廳,左邊擺著一張低矮茶几,茶几旁放著一把塑料椅,牆角堆置幾個還來不及收拾的紙箱,地上散落著小朋友的玩具。雖然有點凌亂,但比起上一次來看房子時空蕩蕩的房間,顯得充滿生活氣息。
我坐在客廳中唯一一把椅子上慢慢地向葉家夫婦講述我們USR這學期給葉小哥輔導的經過以及他最近的學習態度等問題。客廳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坐在一旁的葉小哥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葉爸再一次發問:「為何這樣做?跟你說了多少遍了,要認真學習。不學習,長大後你要像爸爸這樣的嗎?」葉小哥低著頭沉默著。我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我瞬間想起之前他所說的「後悔來台灣」這句話。
今年15歲的葉小哥是個長得高大、有點微胖的小男孩。葉媽常拿他來開玩笑說這小孩長得有點著急,出去時還被人稱「先生」了呢。他一聽就馬上抗議說「我還小嘛」。步入青春期的他開始注意自己的外表,每當我說要請他喝飲料,他都會問喝這種飲料會不會胖?那種飲料對身體好不好?但最後還是一口一口地把全部都喝完。雖然他已經就讀國中7年級,可跟其他同學比起來還是很孩子氣,還常常與11歲的弟弟爭風吃醋,完全沒有當老大的風範,且認為自己「還小嘛」。這種想法沒什麼不對,畢竟這個年齡層的他本該保持著天真爛漫的性格,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然而,父母移民來台灣的決定已徹底改變他的人生。
「台灣夢」與現實生活
故事要從四五十年代說起,當時許多中國人由於經濟或戰亂等因素,不斷地移居越南,葉爺爺也是其中一個,成為居住在越南領土上卻保有中華民國國籍的僑民。在南越淪陷之時,台灣政府派遣華航專機前往南越撤僑,但只限於少數持有中華民國護照的幸運兒。他們家人就像絕大多數其他華僑一樣,雖然持有「中華民國華僑登記證」[1],卻仍困陷於西貢。直到90年代越南改革開放後,葉爸爸的哥哥與姐姐先後以僑民身分向中華民國政府申請歸化國籍,而身為幼子的葉爸爸是三個孩子中最晚踏上這塊土地的人。葉爸爸於2003年與性格柔順的葉媽媽結為夫妻,隔年便留下妻子,一個人到台灣來開啟移民新生活。沒有學歷且無法閱讀中文的他加入哥哥手底下裝修隊的行列。他一個人住在一間小小的套房,從早忙到晚,但過得很充實。工作的忙碌也幫他減輕對新婚妻子的思念,又因為遠距離,讓他更懂得珍惜夫妻倆相聚的每一刻。
葉小哥於2005年出生,四年後他們家迎來第二個寶寶。等孩子長大一點,為了減輕丈夫的負擔,葉媽媽也開始出去打工,便將孩子們交由外婆來照顧。葉小哥跟弟弟從小與媽媽相依為命,對於每年只見上一兩次面的爸爸又敬又怕,總覺得爸爸是個巨人,無所不能。每一次家族聚會,聽到爸爸、伯父還有堂哥、表姐他們時而講廣東話,時而講國語,讓他羨慕無比,並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因而他對台灣的嚮往也越來越大。
2016年可以說是葉小哥人生的轉折點。這一年他抱著興奮的心情跟著媽媽與弟弟踏上這片嚮往已久的土地。然而一天天在寶島的生活讓他所謂的「台灣夢」一點點破滅。他們一家四口窩在景美的一間小套房裡,除了剛來時隨著爸爸出去玩的那幾天之外,他們母子三人幾乎足不出戶。後來為了能夠給孩子們舒適的生活空間,葉爸爸便把他哥哥名下的一棟房子租下來,並向附近的國小為孩子們申請入學,兄弟倆便正式成為「跨國銜轉學生」。
艱難銜接路
所謂「跨國銜轉學生」是指曾於國外非台灣國教體制接受一定期限教育之學童,或是曾數次銜轉於台灣國教及其他教育體制之學童 (鐘鎮城,2017)。這一類的孩子由於語言能力不足,所以在轉回台灣後在適應上面臨種種的問題,且也無法順利地接軌台灣的教育系統,而葉家兄弟也不例外。
他們兄弟倆所就讀的國小位於一個許多越南籍新移民居住的社區附近,因而學校裡有一部份的學生都是新二代。葉家兄弟與那些從小在台灣長大的新二代最大的不同就是語言溝通能力。來台之前才學了幾個月中文的葉小哥開始意識到自己與同儕的差距。他們兄弟在沒有具備語言基礎之下無法理解上課內容,不得不淪為「教室裡的客人」,因此校方只好採取降轉一年及進行語言補救教學的辦法來處理,讓越南小學五年級已畢業的他就讀五年級,而葉小弟便降為一年級生。
2018年4月初我所屬的政大USR計畫之新住民關懷團隊進入校園給這些跨國銜轉學生進行針對性的華語教學。雖然擁有充足的專業師資,但輔導計畫面臨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安排合理並有效的輔導時間。校方尚未具備跨國銜轉教育的概念與措施,並以排課及學校進度為由,最後決定挪用午休時間來進行華語輔導。每週二四五中午12點40分一吃完午餐葉小哥就得趕到圖書館上四十分鐘的華語課,1點20分鐘聲一響又要趕回教室,放學後還得上安親班。葉小哥一開始得知將有華語教學背景的越南老師來給他上課時,感到十分意外同時也無比的期待。然而,他也很快地體會到這樣不合理的排課時間所帶來的壓力。缺乏休息的他上課時容易感到疲憊,導致實際教學無法發揮最大的效益。計畫主持人也因此多次與校方溝通,試圖申請更換輔導時間以改善教學品質,不過最後校方還是以按照規定為由拒絕了我們的建議。而校方所提出的種種因素更凸顯了現今國教體系,對於跨國銜轉學生的不友善。從體制的角度而言,只能說校方已「盡責」,但再從孩子的角度來看,這樣的做法是否合理,是否公平?
單純的校園生活並不單純
我曾問他台灣的學校與越南的學校最大的差異為何?他笑著說:「台灣的學校比較大,校園裡種著很多樹,廁所都很乾淨。」我們談話的內容都圍繞著校園環境,而對老師與同學他則避而不談。從對答中不難看出,自從來台灣後,他的生活品質明顯有所提升,但僅僅如此而已,其他他個人非常在意的包課業、學業成績、交友等問題則猶如他所講的「一無所獲」、一切要「從零開始」。華語是他最大的難關,由於語言能力的影響,使他跟不上同儕的腳步,導致產生強烈的自我懷疑以及學習上的無助感,然而,這些挫折皆遠遠不如看似普通的校園生活所帶給他的傷害。
「同學罵我『智障』剛開始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葉小哥回想起剛入學那段時間,「後來我知道了那兩個字的意思了,我告訴老師,老師就向班上的同學求證,但同學們都說沒聽到。所以後來有人罵我,我就嗆回去。」對於老師處理方式我想我們也無須加以討論,不過很明顯由於老師對於同學間言語或關係方面的霸凌敏感度不夠,導致孩子們在不自覺的狀況下以同樣不妥當的方式來處理事情,進而影響同儕之間的關係。
2018年5月某一天我們團隊的老師突然接到輔導室主任的電話說葉小哥在學校哭得很厲害,所以請我們過來協助。經過老師的安慰,他緊張驚懼的心情才漸漸平復下來,並說明事情的經過,原來他前天放學後便與幾個同學蹓躂,經過某家夾娃娃店時發現夾娃娃機台未上鎖,其他同學便要求長得最高的葉小哥伸手進去拿一隻娃娃,而其中一個同學後來便把娃娃拿回家去。隔天店家老闆根據監視器拍攝的畫面找來學校理論,要求學校嚴肅處理此事。葉小哥被請到輔導室來詢問事情的經過,而此時的他因不知如何用語言來表達或為自己辯解,使其陷入恐懼的壓力當中,為此對於輔導老師的提問只能以哭來回應。他害怕學校處分,更害怕爸爸的斥責、懲罰所以哭著央求不要通知家長。後來在校方調解下,家長出面向店家道歉、賠償,事情最終得以順利和解,經過此事後的葉小哥鬱鬱寡歡,選擇逃避,更進一步封閉自己來避免受傷,上課時不太與人打交道,下課後便回家陪著弟弟,基本上沒什麼朋友,而這種心態一直持續到現在。
現在的他,是個國中生,對他來說這一年是晉升邁向到另一個嶄新的階段的開始。然而,眼看第一學年快要結束了,雖然狀況有所改變但他還是難以融入班上生活,雖不到被排擠的程度,可還是格格不入,分組時總是被挑剩下的一個。針對這個問題班導師曾表示同學們都很友善,希望葉小哥能夠敞開心房,主動與同學交流溝通。我們團隊的老師也曾建議能夠在同學們當中為他挑選一名小老師,若在課業上遇到困難也可以向其尋求幫助。不過,葉小哥聽後便以「不想給同學帶來麻煩」為由出言阻止。後來他悄悄用越南語告訴我真正的原因是不想被同學嘲笑「連簡單的問題都不會」。聽到這句話讓我感到訝異的同時也意識到他是個敏感的小孩,以大人的角度來看,這或許都是同學們的玩笑話,沒什麼大不了,但我們卻沒認真想過,這一類的玩笑話對他來說會造成怎樣的影響?他表示不是不想與同學接觸,而是融入不進去班上的話題,不知道怎麼與不熟的人相處,過去曾有同學罵他是狗,要求他說話時不要直視他們,久而久之養成了他交談時不敢對視對方眼睛的習慣。而這些不怎麼美好的經歷一直都被他埋在心裡,造成社交陰影,從而讓他更加脆弱敏感,始終無法跨越心中那道柵欄。
家庭扮演的角色
在跨國銜轉學生的教育問題上,家庭、學校與學生本身絕對不是點線的延伸,而是圓形的環繞關係,責任環環相扣,而家庭教育可以說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過去十三年,葉爸爸在葉小哥生活中的參與程度不高。加上母親終日忙於工作的情況之下,葉家兄弟的教育、生活等責任全部都落在奶奶與外公、外婆身上。而隔代教育免不了更寵愛孩子,進而助長他的依賴性,讓他缺乏獨立性,遇到事情只會等別人解決,這一點在葉小哥移民台灣之後的那段日子裡表現得更加明顯。
一家人團聚之後,葉爸爸在家庭中擔當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所有成員的大小事情都要跟他報告,大家須唯他是從。深受傳統觀念影響的他一直認為只要將孩子「外包」給學校就可以解決他們在學習上所有的問題,孩子若國文課跟不上,那就給他上補習班,而從不深究問題的根源。葉小哥的中文能力若不提升,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補習班都一樣,聽不懂還是聽不懂,因此本地生的教育模式套用於他的身上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我們團隊屢次試圖與他溝通是否能用葉小哥週六上午上補習班的時間來提升他的中文能力,然而最終還是以失敗而告終。葉爸爸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也許跟他小時候的成長經歷有關。葉爸爸出生於1978年,那時候的越南尚未走上革新開放之路,人民的生活十分艱難,家庭經濟狀況不允許,故讀書對他來說幾乎成為了一種奢侈。小時候沒讀過多少書的他沒有學習經驗進而沒有督促孩子讀書的習慣。在管教孩子方面,葉爸爸卻表現得非常強勢。「葉小哥最怕的是被他爸爸打」聽了葉媽媽的分享,我腦海裡忽然浮現葉小哥在輔導室央求的畫面。不可否認,傳統的教養觀念對許多越南家長仍有著根深柢固的影響,大部分都認為打是親、罵是愛,孩子不打不成器,因為除了打罵之外,他們似乎總是難以找到有效的教養方法。
親子互動、「亦兄亦友」
6月1日下午4點天空開始下起毛毛雨,「政粽活動」進入尾聲,我陪著葉家兄弟走到教室門口,邊走邊叮嚀著葉小哥路上要小心,爸爸在後山門口等著他們,如果找不到可以問路上的哥哥姐姐們。葉小弟手拿著小娃娃―是剛才他答對問題而得到的獎勵,回過頭來問我:「老師,哥哥的禮物呢。我有禮物,但是哥哥沒有。」我便解釋這次活動只給小朋友準備禮物,哥哥大了所以沒有,下次會補給他。葉小弟一臉惋惜的樣子跟著哥哥走了。他們兄弟倆漸行漸遠,望著他們的背影慢慢地消失,我感到無比的溫暖,或許兄弟倆常常鬥嘴,哥哥喜歡逗弟弟,弟弟有時候說討厭哥哥,但實際上在家中關係最密切的就是他們兄弟倆。
除了週一和週四要上補習班之外,葉小哥每天下課後都要負責接弟弟從安親班回家。由於爸爸、媽媽工作繁忙,週休一日,每天工作到晚上才回到家中,因此他們兄弟都在外邊解決晚餐,連週六也不例外,上午上完補習班的課他就要趕回來陪弟弟,當父母不在身邊,照顧弟弟的任務便落在他肩上。然而,當照顧弟弟變成是一種「責任」和「應該」,兄弟間的感情或多或少也受影響。葉小哥幾乎沒有自己的空間,做任何事情、參加任何活動都要先考慮到如何安置弟弟。葉小哥也為此差點錯過人生中第一場畢業旅行。葉爸爸以「弟弟沒人照顧」為由拒絕讓他的請求。無比失望的他當時總覺得弟弟是個麻煩。在我們團隊的老師協調之下,葉小弟由我們老師接送,事情才有了轉機。
移民家庭基本需求―安定的家
5月中旬的某一天忙完政大世界嘉年華活動,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下午2點多。趁著空檔小瞇了一下,很快就到3點半,新的任務又開始了。事情還要從上週日開始說起,那天晚上我突然接到葉媽媽的電話,剛開始還以為葉小哥在學習上遇到什麼困難,原來是房東想把他們所住的房子賣掉,所以要求他們一個月後就要搬走。他們打算一方面找房子一方面試著申請社會住宅,因此拜託我陪同前往相關部門詢問。後來經葉小哥分享才得知,他來台三年,年年都搬家,已經見怪不怪了。第一年他們從小套房搬到伯父名下的房子住上了一年,後來伯母以賣房子為由同樣要他們搬走,但「實際上房子還是租給別人,可是我們從沒欠過他們租金啊。」葉媽媽無奈地表示。
3點半葉爸爸騎著摩托車來接我。上車後我就詢問:「我們現在去哪裡?」,他回答說:「我們去一個地方,在南京東路那邊,我也不知道中文叫做什麼?」我便問:「那越南文叫做什麼呢?」他就回:「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個地方是管理台北市的社會住宅。我問過朋友,他們說要到這裡申請。」我就問「是不是都發局的?」他就回「我也不知道」。就這樣,我迷迷糊糊地被他帶走了。
四點多我們就抵達南京東路三段168號,他對這個地方滿熟悉,包括在哪裡換證,電梯的方向,一問才知道原來他之前來問過,但是因為聽不太懂所以這次特地帶我過來。我們到的地方叫做「都市發展局住宅服務科」,是負責住(國)宅租賃制度訂定、配租、租金收取及訴訟、其他輔補、輔租及補助等有關事項的單位。承辦人員解釋說申請國宅的手續很簡單,將填好的申請書交給他就好,但排隊的時間可能要8到10 年以上。我剛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他似乎猜到我所想,所以再一次強調大家要等10 年以上才可能輪到,因為現在申請的人很多,低收入戶也不例外,而且「契約年限只有一到兩年,你們確定要申請嗎?」,這是讓我們知難而退的言外之意嗎?我們還在猶豫是否填申請書時聽到剛進來的人發問:「我朋友排隊,今年是第10年,號碼怎麼還1000啊,到底要等多久?」承辦人員表情無奈地說「這也沒辦法,申請的人實在太多。」我跟葉爸爸就這樣默默地退場。
回家後我便與主持新住民關懷計畫的高老師通話,才得知原來國宅與社會住宅是不同的概念,我們重新燃起希望,開始翻找包代租代管服務公司。然而,一番聯絡過後得到的答案都是目前本期低收名額已滿了,低收身分只能房價再打九折租的價格,所以建議承租一般的住宅才能保留租金補貼資格。5月20日晚上我陪著葉家夫婦去看房子。原本約好的時間是8點半,但我來晚了十分鐘。我抵達時聽到他們的對談,實際上葉爸爸雖然不是很流利,但還是可以溝通的,然而,令人不解的是我出現之後他便不用中文講話了。
那棟房子位於木新路二段頂好超市後面的巷子裡,周圍環境非常安靜。因為是新裝修的房子所以看起來又寬敞又舒適,三房一廳一衛一廚一陽台租金一個月台幣一萬七元。在我來之前他們已經談了租金、遷戶籍等問題。房東太太對遷戶籍表示了解並願意配合,唯獨租金問題不太滿意。葉爸爸提出的價錢是一萬五,房屋稅由他們自己繳。葉媽媽跟房東對於這個提議也很質疑,前者是怕房屋稅會很高,後者是怕吃虧。葉媽媽便問我的意見,說實話我也愛莫能助,我頂多在台灣租過套房,如何知曉這些問題,後來他們夫妻倆便向房東提出把租金再加上一千,但房屋稅是由房東來繳納。房東太太表示這棟房子是她前不久剛買下來的,五十幾歲的她也是第一次當房東,所以很多問題都不太清楚,包括低收承租住宅租金補貼事宜。她表示雖然願意配合、提供辦理租金補貼的資料,但不會提供建物所有權謄本,這也是她前不久拒絕了原住民房客的理由之一。原本以為對於這件事情很了解的葉爸爸完全狀況外,雖然目前他們家每個月都領到一萬一的補貼,卻對於如何申請、需要哪些資料等問題他完全答不出來。眼看氣氛有點尷尬,他便拿出手機打給一名叫做苹姐的新移民,隨後便乾脆把手機丟給我聽。電話裡頭的苹姐說其實手續很簡單,只需要房東提供房屋稅單、租賃契約加上他們的低收入戶卡就可以辦理了。房東太太當場也做不了決定,所以約了明天再答覆。
5月21日中午,我接到房東太太的電話。她開門見山地提出自己的一些顧慮:第一、由於葉家夫妻都沒有固定的工作所以擔心他們是否會拖欠租金的問題;第二、不知葉爸爸是否有嗜酒、抽菸、打架等壞習慣。對於她所提出的那兩個問題其實身為葉小哥輔導老師的我也是不大清楚,所以只能照實回復。房東太太表示理解,接著表示之所以那麼擔心是因為她朋友之前被越南籍新移民騙過。我對此也感到好無奈,就像越南語諺語有一句「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一些人的行為無形中拖累了整個族群。不過,最後房東太太還是表示願意租給葉家,且要我跟葉爸爸確認明天晚上是否能過來簽約。掛了電話之後我立刻打給葉媽媽,由於中午是她一天中最忙碌的時刻,因此拖到下午才回電。下午1點跟葉媽媽通話之後我就馬上給房東太太打電話確認,不巧的是當時她在帶著新的房客看房子,我便預感到不妙,果不其然,她就開始推託說稍後再跟我確認簽約的事情。結果等到晚上都沒等到她的電話所以打了好幾通電話卻無人接聽。我開始有點著急因為禮拜四晚上我還要上課所以確定簽約的話,必須請團隊夥伴過來支援,而她最近的工作也很忙,需要事先安排才能過來。晚上11點多房東太太才回復說明天中午才能給我們最終的答案。忙碌的一天就這樣結束!
5月22日中午12點多終於等到了房東的確認,我立刻聯絡葉爸爸,同時也告知夥伴們和高老師。高老師也提出許多合約上需要注意事項的建議,包括房屋稅,且要在合約上寫明「房東需要提供房客辦理申請補助之相關文件」等等,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那麼多事情需要注意。晚上9點多下課回來之後,我便聯絡當天晚上支援的夥伴打聽簽約的事情,結果他們那邊還沒結束。十點多她才回報已順利完成簽約事宜,並且請我隔天下午五點半前往文山行政中心協助辦理戶籍遷移。
5月23日下午5點半我抵達文山行政中心時就看到葉爸爸已經在那裡等候。在等房東的到來時,他開心地分享昨天已順利地簽了兩年的合約,終於能夠過上稍微安定一點的日子了。在我向他提出是否願意尋求新住民據點幫忙處理後續的事情,他卻表示只要戶籍遷移之後,後續的事情就比較簡單得多了,申請補助事宜他還是想請越南小吃店的老闆―阿萍姐來幫忙。房東太太那時也從公司趕了過來。文山行政中心二樓的大廳當時除了我們三人就沒什麼人,所以我們抽了號碼就直接過去。房東太太提供了遷戶籍相關文件之後就悄悄地跟我提出她的想法。過了一個晚上回家仔細考慮之後,便覺得簽約兩年的時間有點長,她怕到年底自己的所得稅以及房屋稅會變動得太多,所以問說是否可以改為一年。葉爸爸表示希望別變更簽約時間,但承諾若房屋稅漲得太高,便貼錢給她。6點我終於順利地完成戶籍遷移手續。
事情終於圓滿結束,同時也帶給我很多的思考,包括家庭、學校給銜轉生帶來的壓力,還有移民家庭在異鄉要面臨的種種問題。政府雖然針對新移民家庭所面臨的各項問題,設有關懷據點,但實際上對一些生活比較封閉像葉家人那樣的家庭卻起不了什麼作用。他們不願跨出自己的舒適圈,奈何自己能力不足,生活中有許多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便規避某些應該完全負責的事情而依賴別人來協助完成。偏偏有些被規避的事情對他們的人生有舉足輕重的影響,而且彼此間也存在著環環相扣的關係,慢慢地讓它形成了依賴的習慣。
週五下午輔導課結束後,我與葉小哥便談到他們家目前面臨的困境,爸爸媽媽又不認識漢字,身為長子的他要更努力。原本開開心心準備下課的他突然間沒了好心情,下樓時步伐越來越沉重,無奈地說:「我知道啊,來台灣三年我們就搬了三次家,真的煩極了!但為什麼每個人都對我這麼說,為什麼不跟弟弟說呢?」我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他,對啊,「為什麼呢?為什麼大人給他製造那麼大的壓力,讓小小年紀的他快喘不過氣來呢?」可能就在他爸爸決定移民到台灣去的那一刻起,就無形中終結了他快樂的童年。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想一個問題是否所有的跨國銜轉生就注定沒有快樂的權利?
第二節 跨國銜轉學生的未來
《寫給十年後的自己》
親愛的葉○○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路,我也有,不過還不知道而已。在十年後我不知道我會長得怎麼樣,我猜會更帥吧,還是會更聰明,但我十年後應該會成為一個最帥的老師,我也猜三十年後的我會是一個很有錢的校長。當校長了以後,我會買車,買很多房子,奉養父母。我會買房子給我的父母 (不用費),然後也給別人租 (要收費)。這樣我會有更多的錢,我會拿那些錢用在「旅行」、「吃」、「買車」,我也會回越南賣土地給我,當我老了 (但還是很聰明) 可以回去住。
十年前的你
葉○○
2019年6月14日
第三節 跨國銜轉學生華語輔導心得
一、越南籍華語老師輔導心得
緣起
我於2018年2月底正式加入政大社會責任計畫團隊,至今負責輔導過兩名跨國銜轉學生,分別是蕭姓學生和葉姓學生,前者為國小一年級學生,輔導時間為2018年4月至2018年6月;後者為國中七年級學生,輔導時間為2018年11月至2019年6月。由於自己的專長是成人華語文教學,因此在跨越領域負責兒童華語教學尤其是跨國銜轉學生時,難免會遇到困難與挫折。同時,目前台灣針對跨國銜轉學生教學相關的研究極少,加上校方也未掌握跨國銜轉學生的特徵與需求,在這樣的狀況之下採用哪一本教材、教學內容如何設計、如何安撫學生的情緒、如何與導師乃至校方溝通,這些必須由老師自行摸索,所以對於一名外籍生身分的我來說這項任務的難度可想而知。
輔導任務
我是在2018年暑假認識葉小哥的,當時他和弟弟陪媽媽一起參與USR社區華語班。作為母子三人中華語程度最好的葉小哥常常扮演小老師的角色。直到2018年11月我才正式接手輔導他的任務。剛開始我們的輔導時間為每週一中午從12點45分至1點20分。週一中午當全班同學幸福過著午休時間時,滿身疲憊的葉小哥緩緩移步到輔導室來上課。後來經過多次協調之後我們才爭取到每週五第八節課的輔導時間。
葉小哥經過兩年多在台努力學習,口語能力有明顯的進步,能順暢地使用中文與他人溝通,不過由於再一次需要適應新環境以及自卑的心理狀態,造成他在交友方面的障礙。我第一天輔導使用七年級國文科文中課文作為上課內容,發現他很多字都不會念,包括已經學過的字。國中國文教材的難度以他目前的程度而言差距頗大,造成他上課時疲憊的狀態以及厭棄的態度。與團隊老師討論之後,我選擇以由僑務委員會出版的《學華語向前走》第六冊作為主,國文教材為輔,作為輔導學生的教材。然而,在第一階段輔導的過程當中,我們又面臨更迫切的問題就是協助葉姓學生完成除了國文之外,還有生物、自然等科目的作業,因此每週師生兩人都被作業追著跑,學校輔導課的時間明顯不夠用,課後還需要透過LINE來給學生解答作業。對我而言,這些均屬於陌生的知識領域,整個過程需要經過查詢、轉換語言解釋再進行書寫輔導,每一堂課必須做足功課,付出比以往備課加倍的時間備課。由於語言的障礙,父母親對葉小哥的課業無法給予適當的協助,為此我便成為他唯一對口頻道,而過度依賴也隨之出現。葉小哥開始不主動提前詢問作業,而拖到隔天就要提交之時才提出來,這種狀況頻頻出現讓我意識到自己不得不做出改變。經過調整及溝通之後,加上在第二階段有新的輔導老師加入,讓輔導工作也慢慢步入了正軌。
經過課堂觀察以及多次訪談,發現葉小哥在華語習得方面主要是以利用環境學習策略為主,即利用上課時間除了聽課,還與同儕、老師聊天,結合了視、聽、說多方面刺激的結合,建立各種沉浸式環境以促進語言習得。由於課堂時間有限,他則以聽「音」為主要的輸入方法,然而過去語音習得的過程當中因有效磨耳朵的時間不到位以及閱讀量不夠,進而產生混淆、詞彙錯亂的偏誤,如:「急」與「起」、「接」與「借」、「利」與「立」、「糟」與「曹」、「已」與「以」等字以及聲調的混淆。另一方面,他目前未養成自學習慣,在缺乏操練的情況之下也出現了泛化、迴避和借用母語等策略,如:將「話」字寫成「言+舍」、「攤」字寫成「言+難」或者「界」字為上下結構則寫成左右結構「田介」;書寫時在句法上儘量使用主謂結構的簡單句,寫漢字時只挑選熟習的字彙等等。雖然在某些場合下,是基於讓自己看來流利無礙,只使用相當有把握的詞彙,但在一般學習情況下,這樣的策略反而無助於學習。
鑒於以上的問題發現,我在輔導葉小哥時採取大量閱讀和書寫的方式,利用上課時間選擇適合他華語程度的文章要求其閱讀並回答相關問題。另一方面,還利用PPT和軟體製作相關遊戲以擴充他的詞彙量。
我的陪伴、你的成長
一年以來,葉小哥華語有著明顯的進步,但仍然略顯自信心不足、與班上同學不容易打成一片,學習上也顯得較被動。葉小哥的導師和他相處的時間多,更是擔心葉小哥在長期沒有成就感的情況下,會自我放棄,我們團隊為此盡力幫他爭取參與今年由臺北市政府教育局舉辦的暑期先修學習營。此次學習營目的是為了協助跨國銜轉學生有效學習,利用暑期短期集中學習,提高華語能力,奠定中學學習基礎。教學對象主要是台北市公私立國民中小學目前就讀六年級升七年級之跨國銜轉學生,由於尚有名額,所以開放國中階段跨轉生參加,為此葉小哥才得以申請。我們希望他透過這個機會,可以開闊自己的視野,與背景相似的小夥伴相處,讓他理解這既漫長又艱苦的銜轉路上又並非他單獨一人。
葉小哥在這個班級裡面算是年紀最大,除了第一天有點害羞之外,他很快進入狀況,全程配合老師,樂於幫助其他小夥伴,教他們寫字、造句,若有不懂的還用英文解釋給他們聽,頗有哥哥風範。更令人驚訝的是他講話幽默風趣,大受小朋友的歡迎,且課堂上的氣氛多半都由他帶起來。雖然在語言學習方面他的表現仍然凸顯著不少缺陷,然而短短兩個禮拜時間他思維上的轉變及各方面的表現,最開心的莫過於我們這些負責其個案的老師。
二、台灣華語輔導老師心得
剛接觸的時候,葉小哥都是問一句答一句的狀態,感覺上學習能力不太好。由於他不主動說話所以我必須一直提問。後來,我們比較熟悉了以後,他都會主動聊到自己的生活經驗,我才發現他不是我想像中那麼的封閉。不過,由於他的詞彙量還是不夠,想表達自己的想法時,有時候說不出來,導致我們很難判斷,他到底是沒有感覺,還是不敢講,還是有感覺但是不知道怎麼表達,所以這一點是我們在輔導他的過程之中比較需要花心思的地方。由於我們經常跟他講話,加上後來又有學校輔導室老師的加入,到了第二次段考之後,我覺得他開始有了轉變,開始樂於表達自己。以葉小哥個案來說,他是屬於「未學習」的狀態,而不是「不學習」,是因為他沒有學過那些基礎的語文知識,所以導致他無法學習。
一開始我便從漢字著手,先教漢字造字原則,剛好銜接他這個學期國文課的教學內容,發現葉小哥理解能力還不錯。教學策略主要還是按照國中國文的進度,後來給我帶來很深刻的感覺,我們華語的第二語言教學一般都從口語、生活來進行,但口語對葉小哥來說已經沒什麼障礙了,生活方面沒問題,不過,像國文課本裡面的那些內容,對一個二語學習者來說實在太難。在幫他複習第一次段考時,我發現葉小哥的狀況特別的一點就是一些看起來很簡單的字他不會,反而那些比較難的他都會,雖然幫他複習了一些考題,但我覺得效率不高。那時候我才驚覺他到底會什麼,跟不會什麼,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後來我就拿《謝天》那一篇的課文要求他唸,發現全文將近1200個字中,他有70幾個字是不認得的,不在70幾個字裡面的會唸,但不見得懂它的意思,比方說「供桌」一詞,他理解為「共用一張桌子」,且書上的註釋對他來說更難理解,「擺放祭品的桌子」,7個字裡面,他只懂「的」和「桌子」。這個註釋不但沒有幫助,反而給他更大的負擔。所以,後來我就發展出一個方法就是,先不求他懂課文,只求字音跟字形的結合,要求他一直念課文,同時也請國文老師加入協助。因為中文需要結合字音、字形跟字義這三塊,你要三件事情同時處理好,你才能這個文字跟段落看得懂,所以只要他在字音和字形處理好,那麼對於字義的反應會比較快。這個就好像傳統啟蒙教育的方法,主要任務就是認字。我個人覺得還是有效益的,他認字方面是有進展的。不過由於後來葉小哥覺得這個方法比較無聊,所以我採取另一個閱讀策略。就是要求他看了之後便講述課文的內容,然後我用心智圖把重點畫下來,就可以清楚地了解他哪個部分看得懂,哪個部分看不懂,進而有針對性地加以輔導。
我輔導時主要是配合國文課,不過配合國文課會有種兩難的情況。它擺明著考試成績就是這麼直接,如果把考試成績放一邊,學生本身也會焦慮,他是希望透過這個輔導讓自己的國文成績有所提升。他自己會有這樣的期盼,可是問題是他的能力與考試要求之間的落差太大,他中間要填的那個缺口實在很大,而我們輔導時間那麼有限,況且午休時間其實很不適合用來輔導。有一篇課文,他特別喜歡,叫做《藍色的珠串項鍊》。他自己主動表示很喜歡那些比較溫馨,跟親情、跟家人、跟感恩方面相關的故事。所以我計畫暑假給他閱讀這一類的文章。因此,如果下學期繼續輔導的話,還是採取大量閱讀的方式。讓他有很多「input」進來,才會有機會「output」。另外,我也發現葉小哥對於寫作方面是滿有興趣的,偶爾還會運用在越南時學會的寫作技巧,但是目前還不太喜歡寫作,是因為他裡面的東西太少。他有很多想法,但是沒有相對的詞彙,所以還是需要閱讀。
葉小哥表示自己上課時國文課如果是文言文的,只聽得懂百分之10,白話文的話是百分之30,地理跟公民的課都完全放空,歷史是百分之50。他一個禮拜國文課有6節、公民和地理各有2節,按照這樣推算,他就有10節課是放空的,我覺得非常可惜,很浪費他的時間。我個人覺得如果能抽離輔導是最好,所謂的抽離也不是全部抽離,大概每週5-6節課就稱得上足夠了,這樣讓我們有更多的輔導時間來提升他的中文。不過,目前我們沒有教育主管單位的授權,所以想要推動這一類的教學模式其實是很難。
三、國中輔導老師的心得
第一次知道葉小哥,是在他七年級開學後沒多久。導師發現葉小哥的中文理解、口語或閱讀,都明顯落後同學,擔心葉小哥在國中的適應會有困難,因此提出希望可以給葉小哥額外的協助。經過聯繫後,曾在葉小哥小學時幫葉小哥上過華語課程的政大老師們,也繼續幫葉小哥上華語課程。
漸漸的我們發現,葉小哥需要的協助,不僅僅是中文的教學而已。葉小哥略顯自信心不足、與班上同學不容易打成一片,學習上也顯得較被動。葉小哥的導師和他相處的時間多,更是擔心葉小哥在長期沒有成就感的情況下,會自我放棄,因此希望除了中文的教學之外,也能有老師與葉小哥會談,就這樣,我與葉小哥開始有了固定談話的時間。
葉小哥在學校時其實很忙碌,除了課表內每週的35堂課以外,還有午休時的補救教學、中文教學,放學後的第八節或補習。要從這麼滿的時間表中找出時間會談,葉小哥比我更不容易。最後,我們利用每週一天的午休時間,我有點擔心會影響葉小哥下午上課時的精神,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每天中午都有「行程」。
一開始,我不確定葉小哥中文聽、說的能力到哪裡,擔心若在談話中用了太艱深的詞彙,會加深他的挫折感;而即使葉小哥聽懂了我說的話,也可以看到他絞盡腦汁,用腦中僅有的中文或英文詞彙,盡力拼湊出想表達的意思。還好,後來我們發現的一個好工具—Google翻譯。每次談話時,我的電腦總會開著中文—越南文、英文—越南文翻譯的網頁,確認我們都有確實理解對方想傳達的意思,這個方法雖然很慢,卻成功了減輕我們之間語言的阻礙,也因此能逐漸與葉小哥建立起關係。
在與葉小哥的談話中,最常聽到的是他分享過去在越南時發生的事,以及他對未來的規劃。從他的言談中,可以感受到他對過去在越南那段日子的想念,那段日子,他的成績不錯、作文曾經被選為優秀文章。每當在說起這段過去時,可以看到他眼中的亮光。然而,只要提起現在,這股光芒就黯淡了…即使有許多身旁老師的鼓勵,告訴他慢慢來、不要急、語言的學習需要累積,但每次每次成績公布時,對葉小哥來說都是打擊。而且,期待越高,失望就越大。在越南時的成功經驗,讓葉小哥習慣給自己訂一個很高的目標,而現實的狀況是,即使葉小哥花了加倍的時間,也不一定會有如過去般的表現,更何況葉小哥自己也知道,他並沒有真的在學習上用盡全力。在現行的制度下,每個老師都被教學進度追著跑,實在是無暇停下來等著葉小哥跟上,目前也沒有一套幫助此類學生銜接的制度,因此只能期待葉小哥不要因為跟不上而放棄學習,能夠繼續對自己保持信心。
每當看著葉小哥,就讓我想起自己過去在全英語的補習班學英文時那種煎熬和無助,更何況葉小哥幾乎整天都處在外語的環境中。葉小哥不止一次透露自己比較喜歡越南,或許對他來說,那才是真正的「家」。談到未來的夢想,葉小哥很快的就回答「要賺很多錢、要買房子」,不禁讓我思考,是什麼樣的成長經驗,讓一個七年級的孩子說出如此務實的回答?
輔導老師的工作,與其說是「輔導」,其實更像是「陪伴」。葉小哥和我或許都無法回答,為什麼他的學習與成長歷程比其他人要來得辛苦,也不敢保證未來一定會更好。但就如我常常跟學生分享的,生命中的挑戰其實都是生命的功課,上天知道你能完成,也能從中有所學習,才會派這個功課給你。謝謝葉小哥,願意對我們敞開心胸,在這條不是那麼容易的路上,讓我們能陪他走上一段。
[1] http://www.zghqwx.com/zjxs.asp?whichpage=16 ,瀏覽 2019/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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